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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露君恩(113)

作者:骑猪上高速 阅读记录


薛琅张开口想说什么,却又吐出一口血来。

“想知道我为何……没死。”

受了重伤的声音有气无力,闻景晔听不清,于是附耳过去,薛琅抬起头,眼神冰冷,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曲嘉文骤然出声,“陛下小心!”

薛琅不知拿来的力气,猛地夺了旁边禁卫的剑朝闻景晔扎过去,他握的并非剑柄,因距离问题只能够到剑身,闻景晔早在曲嘉文出声之际便躲开了,这样一来,剑头所指的便是曲嘉文。

他没有松手,反倒捏的更紧,直直朝曲嘉文而去。

但他终究没能成功。

当胸中了一剑,剑尖染了血从胸口冲出大半,看得出出剑之人用了多大的力气。薛琅的手心被利刃割伤,血和剑一同掉在地上,他费力地抬起眼皮深深望着闻景晔。

那一眼夹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刻骨铭心。

闻景晔初时不解其意,此后午夜梦回却一直都记得这个眼神。

他松开扎入薛琅身体内的剑柄,猛地将手收回袖子,似乎是手上溅到的血烫道,沉声吩咐,“叫太医来。”

小殿下疑道,“父皇,儿臣与曲公公未曾受伤。”

“是给他看。”

只是薛琅受伤太重,还未等到太医来便断了气。曲嘉文问,闻景晔便以“已死之人复生,此事蹊跷,本想追问,奈何死无对证”为由应付过去。

竹林清幽,有断断续续的声调传来,薛琅睁开眼,望着周遭陌生的地界,已能平静下来。

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顺着声调往前去。

这回该谁了。

他脑海中刚浮现一个名字,转角便瞧见那巨大石块上坐着的人。

谢承弼面前是块其貌不扬的墓碑,他身边放着几个酒坛,另一侧立着一杆长枪,红缨随风而动,明亮如战旗。

他手中捏着片薄叶,吹出难听的凄厉调子。

如今大楚盛世,国泰民安,吞并歧舌后,大楚就是名副其实的三国之首,其余两国不敢来犯,谢承弼自然没了用处。

自亲人被奸佞害死后,他满脑子都是复仇,终有一日能将仇人手刃,余生皆为大楚的安定在外征战,如今四海升平,该做的都做了,他这日子便也再没了盼头。身上带着早年在战场冲锋陷阵留下的沉疴旧疾,拖着病体苟延残喘到今日,也委实是活够了。

他警惕性极高,轻而易举就发现了薛琅,长枪架在薛琅脖颈边,他就是有心也没处躲。

咕噜噜。

酒坛滚了两圈,刚巧到了谢承弼脚下。他喝了不少的酒,面上微红,脸色迷离,也算是掩盖了身上的病气,酒醉之人神志不清,见到薛琅也并不惊讶。

“是你。”

他提着薛琅的领子,将人硬生生丢到了坟前,又用长枪打在他腿窝,逼得人跪了下去。

“这是我至亲,你就跪在他们坟前忏悔吧。”

坟头有三,谢察,谢夫人,谢承誉,这辈子过了这么多年,上辈子的事仿佛是一场梦,他仅能回想起零碎片段。当年谢察死后,他便将谢府全家都寻了由头给逼死了,只余一个谢承弼,如今瞧着,他过的日子也并不如意。

薛琅平心静气地跪着,冷笑,“这里果然是上辈子。”

“我日日,都能梦到你。”谢承弼提着酒坛灌了一口,“我在梦中杀了你无数次,可仍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即便不知为何会回来,可薛琅无法确定自己这回死了,下一次会出现在哪,又或者,他不会再醒来了。

思绪百转千回,薛琅道,“谢承弼,其实当年我并未杀害你的幼弟,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他在哪,你若杀了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凭谢承弼的功夫,他断断没可能逃脱,只能试着同他谈条件。

然而谢承弼如今神台不清,他杀过薛琅一次,也在梦中杀过他数千遍,数万遍,梦里这奸佞亦是如此,或求饶,或扯谎,或利诱,他早已见怪不怪,只能凭着多年来的本能,见他一次,杀他一次。

必死之局,没有回旋的余地。

长枪再度落下之时,薛琅也拿出了刚刚塞进袖子里的半截竹枝。

他从不认命,如果可以,自会拼了命地活下去。

可谢承弼不容许他活着。

长枪刺入薛琅身体之时,竹枝也扎在了谢承弼心口。

竹枝是薛琅方才捡的,两头都钝,只是靠着一颗想杀谢承弼的心,生生将竹枝扎了进去。

他咳出一口血,手下却没有松劲,眼底带着疯癫的恨意,生生又将竹枝压下去两分,接着大笑出声。

“都该死,”他慢慢闭上眼,独自隐忍着痛苦,“你们都该死。”

谢承弼全然不设防,他将竹枝拔出来,鲜血自伤口喷涌而出,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气,他往墓前走了两步,慢慢坐下来,靠着冰冷的墓碑蜷缩起身体,如同儿时被父亲抱在怀里。

墓碑被血溅到了,他用袖子去擦,嘴里低声喃喃,“我本就时日无多,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清风拂过,竹叶翩翩落下,将他们的尸身掩盖住。

心中无挂念,尘世自然也不必留恋。

——

累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卧榻之侧

大楚,璩古,宸月三国贸易往来频繁,但歧舌黄沙遍野,苦寒无比,若是无人引路,说不准会迷失在那片荒漠之中,于是鲜少有人愿意涉足。

来到歧舌国都,城门开启之时,百姓夹道欢迎,簇拥着闻景礼的马车而来。

闻景礼最是了解沈云鹤的性子,他即便受刑,也不会说出自己和薛琅的下落,于是他便与岐舌人兵分两路,温流月带着其余岐舌人就像来时那样大张旗鼓地离开,而自己带着薛琅抄小道走,未免薛琅醒了后闹事,他使了点手段,岐舌多得是能让人睡上十天半个月的东西。

回到京都,他先将人交给了温流月,让其带回国师府安置,而后才进宫复命。

朱门大开,华殿之上,数根红色巨柱支撑着云顶檀木做的房梁,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层层台阶之上立着一金漆雕龙的宝座,穿着龙袍的女人眉目威严,妆容端正,垂下来的视线如同睥睨天下的王者。

闻景礼踏入大殿,微微躬身行岐舌礼,他虽处在台阶之下,可神色淡然,并无半分为人臣的谨慎,全然不惧上位者的凌厉气势。

“听说你带回来一个人。”

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内隐隐有回声,庄严肃穆。

没有问这次的大楚之行,也没问大楚的回礼,容乔慢慢盯住他,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是。”

容乔走下台阶,拖地长袍逶迤在台阶上,“国师此去,是为了带这个人回来吧。”

闻景礼从怀中掏出一张书卷,“此去大楚,我拿到了他们的布防图。”

容乔接过来,拆了上面的火漆,铺开看了会儿,又慢慢卷了回去,涂着红色豆蔻的葱白指尖轻轻扣着书卷。

“虽然如今孤已称帝,可朝中内忧外患,国师……”她抬起眼皮,妖艳的妆容衬得她宛如浴火重生的妖精,一双丹凤眼媚眼如丝,可惜闻景礼从未多看她一眼。

她将布防图放回闻景礼手中,“国师还是得帮着孤啊。”

“我知道。”

那双手轻轻放在闻景礼温热的胸膛前,指尖挑逗般画着圈,“国师今晚可要留在宫中?”

“多日未归,朝中折子甚多,我要赶回去处理公务。”

容乔悻悻放下手,从宽大的袖子中拿出一个面具扣在闻景礼面上,轻笑道,“国师还是戴上比较安全。”

而今闻景礼是大楚废太子之事知道的仅有寥寥数人,即便如此,男人从政在岐舌国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朝中尚且动荡不稳,凡事都得小心。

回到府中,闻景礼并未处理公务,径直去了寝室。

在他的穴位上扎了两针,薛琅才慢慢转醒,他睫毛湿润,睁眼之时,眼泪便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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