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一声低吼传来，紧接着一颗头颅直挺挺竟从老人脖子上滚落，跌入满是黄土的泥土地里。

鲜血直飙三尺，众人赫然，我当即脸色惨白，撇过脸不忍再看。

而良月则始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直到我们一起进到城中，她才对我冷淡道：“你不该来。”

彼时我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但看队伍中清一色全是落魄瘦弱的女子，且大多年轻漂亮，看上去楚楚可怜。

这下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但还是说道：“总比在院中什么都不做等你回来的好。”

她叹了口气，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轻飘飘道了句，“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我瞧着姑娘们的美色，又瞧了瞧我自己，苦笑，“姐姐，我是男子，恐怕不会和你们在一处。”

她的眸光瞬间暗沉下来，竟是什么也没说。

夜里，我们到了一处宅邸。

宅邸高山流水，庭院楼阁，数不清的灯笼挂在廊上与屋檐下，竟是将夜色衬得宛如白昼。

九曲交错的回廊更是让人已经摸不着方向。

先前不听话的女子已被带走去了其他地方，只剩下我们这些脾性温和些的。

姑娘们一进来便觉得奇怪，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面上既有惶恐，又带着一点兴奋。

连年的征战让每个人活得极其没有尊严，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奢侈。

来到这样的环境中，就算不是给自己住，结果也一定不会太差。

大家都交头接耳猜测着，话里话外竟大多是美好的憧憬。

只有个别人还带着苦日子催生出的警惕。

我和良月走在最后，她的眼神落在四处，好像是在记下路线。

终于，我们到了一进院落，里面站着一个老妪，笑眯眯地将我们迎了进去，客气地叫着大家小姐，但到我时明显呆了一瞬，后知后觉地道了声公子。

随后她埋怨地看向领我们进来的护卫，“怎么还有男子，快带走。”

那护卫在她耳侧说了什么，她便又勉强将我留下了，只是看我的眼神带着满满的厌恶。

“下贱货。”

她唾弃道。

还不等我回应，她就已经又堆出一副笑脸在女子们面前站定，口吻十足的真诚与欢喜，“叫老身王嬷嬷就好，小姐们好福气，苦日子已经过去了，今后就在这府里住下吧。”

良月并不冒头，和其他人一样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的单纯样子。

其中一个警惕的问道：“嬷嬷请一次说完吧，需要我们做什么？若我们做不到，我们当即离开，倒也不占这便宜。”

王嬷嬷的神情一变，“哪里需要做什么？只是选个夫婿罢了，这世道女子总是先被抛下，女子数量锐减，总有些郎君找不到婆娘，老身不过是替那些郎君张罗一下，寻到你们这些好人家嫁给他们，放心，定少不了你们的。若是寻到了好郎君，以后可再也不用逃难了，还可以接家人来城里。”

姑娘们互相试探身边之人的态度，竟真的有人信了这番说辞。

而那位精明的女子一语道破，“不过是人贩子罢了，说这么好听，本姑娘做不到，带我出城去。”

老人还想劝，结果旁边的护卫直接带着她走了。

至于是真的带她出城还是带去别的什么地方，谁也不知。

我更希望是真的带出城去了，但从今日的情况来看，几无可能。

还有几位女子也想离开，我瞧着他们蠢蠢欲动，急忙插嘴道：“嬷嬷，我是男子，怎得嫁人？”

这句话把所有人的目光带了过来，王嬷嬷瞧了瞧我身边的良月，良月急忙道：“我要和小弟一起嫁！我们相依为命至今，绝不分离。”

这句话既表明了良月对王嬷嬷的信任，又显出几分强硬，可这不软不硬的要求显然也提在王嬷嬷的心上。

或许是之前护卫的话起了作用，王嬷嬷思忖片刻，竟然道：“总有这样的人家，姐弟共侍一夫。”

说罢，她便带我们去洗漱收拾，让我们吃了顿饱饭。

不过睡的地方却是十分紧俏，总共十来个人才分了两间房。

因我是男子，被单独安排在了简陋的侧房。

不管是哪间房外面都有护卫在把守。

第二日夜，府中灯火通明，附近的院中传来大笑声和一些丝竹管弦之声。

王嬷嬷紧锣密鼓地为我们安排，人人身着华服，绒花簪发，薄施粉面。

我自然与他们不同，但也被打扮地十分轻浮。

良月的眼神停留在我身上许久，才幽幽道：“不适合。”

“哪里不适合？”

“低俗。”

我闭了嘴。

等我们鱼贯而出，映入眼帘的却是分坐两排的男人们，席间竟无一女子，而那些男人皆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

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什么选夫婿，我只当王嬷嬷是做人贩子勾当的，没想到连人贩子都不如，竟然是皮条客。

“将军，这是昨日刚从外面挑选出来的，敬上。”

老人退了出去。

席中间大剌剌坐着的男人约莫五十岁左右，看上去倒是老当益壮，大笑着张罗男人们来选。

无疑是把女子们当成了可供人肆意玩弄的妓女。

而我和良月似乎是因为被特殊交代过，那些人竟然跳过了我们，最终唯独我们俩仍旧站在帷幔后。

“姐姐。”我看向良月，却发现她的神情十分浓重。

“吏部，刑部，户部，这些……我竟是没想到。”

她说话的声音极小，近乎耳语，而我离得近便听得清楚些。

守卫们并不在这儿，我见她捏紧了拳头，握住了她的手，“姐姐，怎么了？”

“幸亏来了这里，否则永王必将功亏一篑。”

“？”

“朝廷官员竟与福音勾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确实匪夷所思，乃至耸人听闻。

身为朝廷命官竟与割据的军阀混在一起，相互勾结，将来一旦永王与摄政王把持的朝廷开战，福音与这些狗官里应外合，完美窃国。

届时，这些当官的还是当官的，而朝廷却变成了福音的朝廷。

竟是坐收渔翁之利！

我心神激荡，但看良月已经冷静下来。

只听一声朗笑，有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停下寻欢作乐，纷纷起身朝他拱手，“大司马。”

竟是连军政要员都在！

第34章 万梦丹

“哎呀老弟，哥哥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皆是为你这宏图霸业啊，你可要跟老哥多喝几杯！”

被称作大司马的男人入席，端起一杯酒便从善如流地向福音将军敬起。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一时间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兵部有哥哥在，小弟我必胜！”

席间一阵轰笑，我斜眼看向良月，她皱紧了眉头，眼中弥漫上杀意。

等那些人喝得差不多了，大司马也在席上说些下流玩笑话。

透过薄薄的帷幔，能看到他已然将魔爪伸向了侍奉其他官员的一个女子怀中。

女子受惊，立马瑟缩了下。

大司马面色一黑，正准备强人所难。

正此时，福音将军极其会察言观色，扭脸指示身侧心腹将我和良月推出去。

女子们根本不敢抬头看我们，皆是一副受气包的委屈模样，但碍于这些人的身份只能忍气吞声。

我和良月迎着男人们的目光站在席间，双双赤足，脚腕上系了段红绳，将我们两人缠在一条线上。

“这是特意为哥哥预留的双生姐弟，哥哥瞧着如何？”

大司马眼睛都不转，直勾勾盯着我们，尤其那下流眼神放在我身上，引人犯恶心。

“妙哉，妙哉！”

“这姐弟俩，男的俊，女的俏，尤其是瞧着清秀而不寡淡，妩媚又不低俗，实在是妙！就是这女子的眼睛怎得是异瞳？”有个山羊胡的男人打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