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后难宠(51)
白天里的书院在晚上显得格外宁静,院前的歪曲老槐树正散发着悠然的槐花香,那张牙舞爪的分枝开叶像一头正要展开攻势的怪兽。君千纪淡淡然绕过老槐树,绕过溢满书香气息的学堂,朝国子学里端的学园小道上走去。
小道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气氛颇有些诡异。他行走的步子几乎无声,袍角盈风发出轻微的猎猎风响,整个人如一抹缥缈的魅影。但君千纪每一步都走得仔细,并仔细留意着周遭的情况。
他如此行走了大半个国子学,终于在一棵茂盛树的脚下停下了脚步。这棵树独立于林,在月光下看起来似一朵巨大的黑色蘑菇。
而苏顾言后脚跟上来,但见君千纪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去打扰,而是稍稍欠身隐藏在了墙边。
君千纪仰头,聆听着风声,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时锦,你在上面么?”
上方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君千纪又唤了一声:“时锦,天黑了,该回家了。”
良久,那上头才慢吞吞地传来一道惺忪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师父?”
君千纪“嗯”了一声。
凤时锦靠躺在那棵树的结实的分叉枝桠上,闻声直起身子来,一时睡意未消倍感疏懒,那比君千纪小一号的袍裙轻轻勾在了树枝上,她揉了揉眼睛,明显有些欣喜又带着些心虚,道:“师父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君千纪道:“这个时辰了,满城找不到你,为师只好进来看一看。果不其然。”说到后面他语气里透着丝无奈。
凤时锦十分无辜道:“原来不知不觉就已经这么晚了啊……徒儿竟在这树上睡着了,不察已天黑。”
“还不快下来。”
凤时锦站在树杈上,脸上挂着清风明月般的笑意,随之提了提自己的袍裙对准君千纪就毫无顾忌地纵身往下跳。苏顾言在那边墙角,看着凤时锦就那样落入君千纪的怀抱中,而君千纪伸手稳实地接住了她,两人如出一辙的衣角轻轻翻扬,快要融合在了一起。
苏顾言错愕地瞠了瞠双眼,相信从没人见过大晋独来独往、孤冷于世的国师对谁这般亲近,就算是他宠溺自己的徒儿,这样亲昵的举动也是过分了些……
凤时锦脸上那白璧无瑕的笑容,更让苏顾言恍然,刹那间仿佛回到了从前,仿佛身边跟着的小女孩勾着他的小手指时所露出的笑容……
苏顾言扶着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心道:她是她,时宁是时宁,就算再精心策划、装得再像,也不可能取而代之。当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是现在的凤时宁,而不是凤时锦。
君千纪一边拉下脸训斥着凤时锦,一边手上动作轻柔地放下她,一抬目时神色却一顿,伸出凉薄的手指尖往凤时锦的半面侧脸抚去,道:“脸怎么回事?”
第43章 谁是物主
凤时锦的侧脸相较白天而言已经消肿了许多,但仍是痕迹明显。凤时锦在他手指快要碰上时撇开头,自己随意往脸上擦了擦,笑眯着眼道:“下午的时候在树上不小心擦了一下,师父不用担心,徒儿已经不觉得痛了。”
君千纪深深看她一眼,凤时锦生怕被他瞧出什么端倪,勾着君千纪的手慌忙又道:“师父,我饿了。”
君千纪这才带着她往回走,道:“那便回去吃饭了。”走出几步,苏顾言及时闪身,使得师徒俩并没有发现他,君千纪又道:“树上怎么擦的,树上也有炭黑的痕迹吗?”
凤时锦想了想,说道:“当然有,”凤时锦胡乱指了一个方向:“就那边,有座学园被烧了,中午的时候我去那里爬树时不慎被擦的。”
君千纪的大手包裹着凤时锦的,道:“若是不喜欢国子学,为师可以……”
“徒儿喜欢!”凤时锦打断他,沉重地点着头,目光无比坚定,脸上的表情褪去了天真:“师父不要担心,徒儿一定会在国子学里好生学习。夫子教授的课程不错,同窗们待我也很友好。”
“是么。”君千纪不置可否。
苏顾言在暗处一直看着师徒俩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了很久之后才挪了挪步子。回到皇子府时凤时宁正枯坐房间等着他,见他回来连忙吩咐初春去张罗饭菜,起身为苏顾言解下外衣,神态端庄娴雅,道:“顾言,找到时锦了吗?”
苏顾言点点头道:“找到了,人已经跟国师回去了。”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凤时宁道:“还没用晚膳,定是很饿了,快来吃饭吧。”
苏顾言却摇摇头,道:“不饿,有些累了,今晚就不吃了。”他说着就往盥洗室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凤时宁,问:“你吃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