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恶女+番外(2)
场面暂态安静下来。
永王李慎,今上和废后杨氏所生的长子,因品行贵重深受时人敬待,在朝中也颇得人望。
他捡起地上的弓,拉满空弦,连崩三声。
白鹰受了惊吓,应声腾起,越过河面,绕着主人盘旋。
萧童背着手,提气一跃,轻点河面,施施然落在船头。
她扫了眼青年手中的弓,傲慢道:“阁下为何多管闲事?”
永王淡淡一笑,望着她,“他罪不至此。”
“此人失礼在先,还想射杀我的鹰,我不过略施小惩。”
随永王出来的绿袍人蹲下身子,扶起郑大郎,见其血肉模糊,抬头怒道:“小小年纪如此毒辣,你家人如何教你的?你可知他是谁?”
说话者乃永王伴读卢岱。
萧童冷笑,斜睨着他们,“我管他是谁!”
卢岱正欲发难,裴放却近前来,微笑着朝萧童拱手行礼,“娘子息怒。在下裴放,这位是我舅父,郑家大郎。”他指着地上的血肉模糊之人。
“郑家?哪个郑家?荥阳郑氏?太仆卿郑存之子?”
“正是。”裴放观察她面色。
“原来是荥阳郑氏,文教传家的五姓七宗……”她嗤笑一声,“那你便是裴相之子了?”
“在下族中行十三,娘子可唤我十三郎。”
裴家十三郎,貌如冠玉,极擅诗赋,京城人送诨号“小潘安”。
她打量这个一身月白绸衫的的少年,长得不赖,年纪轻轻,眉眼间却风流涌动。
“小潘安啊,诸位都是官家子弟,我少时听闻圣人云‘非礼勿视’,还听经书里记载,佛陀涅槃前,弟子阿难问他如何与女子相处,佛陀答勿看、勿先语、持正念。不知与诸位所学是否一致?盯着我瞧,岂是君子所为?”
裴放等人被她噎住,见她不露身份,也不敢冒然指其是兰陵县主。
郑大郎指着她怒道:“你纵鹰伤我,‘礼’在何处?”
“我又不是君子,”她微仰着下巴,立在船头,漫不经心的眼神掠过一张张面孔,最后停留在永王手中书卷上,“我一不做官,二不育人,三不标榜自己读圣贤书。”
这话把在场子弟们讽刺了个遍,正骚动私语,永王却道:“诸位,天色不早,都请回吧。”他脸上仍挂着浅笑,低调从容,气质拔群。
郑大郎咬牙道:“大王,不可放过此女!”
“你治伤要紧,其他事,交由我处置。”永王言辞温和而态度坚决。
众人只好行礼告辞,卢岱和裴放扶着郑大郎先走,后者捂着脸颊,不忘狠狠回瞪萧童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船。
裴放则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郑大郎见外甥失了魂,气急,骂道:“你要不留下?”
裴放尴尬一笑,“她不会真是兰陵县主吧?”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说的吗?”
“我倒希望她不是。”裴放嘟囔一声。
旁边的议论缕缕入耳。
“传闻萧童以虐人为乐,郑家竟要娶这样的女子。”
“美则美矣,可惜扎手哪。”
“哼!堂堂县主,毫无闺淑之范,若是我姊妹妻女,非管教不可。”
“萧恕盘踞范阳、河东,手握十五万重兵,天下十节度之首,威压一世。年初又打了胜仗,令圣心大悦。萧家并非皇亲,独女却被封为县主,闻所未闻。谁娶此女,前程无量,还管她是何种人?”
郑大郎扭脸喝道:“你说什么?!”
众人不敢看他血呼滋啦的脸,纷纷低下头快速走开。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那些话或轻或重地落入萧童耳中,她蹙起眉尖,轻轻翻转手腕,指尖闪过一道银光,竟排着三根银针。
永王上前一步,“县主且慢。”
听到称呼,少女斜觑着他,心想,语气如此笃定,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悠悠道:“阁下是永王?”
“是我。”
“初次见面,大王有何指教?”她并不行礼,全无恭敬之态。
“初次见面?”李慎喃喃自语。
他看着船头神气的女孩,下巴微扬,挺着胸脯,一如岸上盛开的牡丹,充满旺盛的生命力而富有攻击性,生来就是要做百花之王的,旨在搅闹人间春色,所到之处无一太平。
他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船中有上好的紫笋茶,县主可否赏脸?”
“我长于北境,饮不惯那苦物。”
她走了下来,绕着他看了一圈,见他目不斜视,讥道:“早闻永王贤名,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永王泰然笑道:“县主谬赞。”
“可我不是大王你。”萧童退至船边,诡异一笑,指间发出银针,方才议论之人捂着屁股又跳又嚎。
她若无其事地摊手,“这不能怪我,谁让他们编排我?我真不明白,为何总是有男人想管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