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一直被他五叔带着到处替人算命,又从不知所卜之人的身份,这些人,有没有可能都是官宦之身?
他在卜卦算命的过程中,是否可能得知许多人的秘密?
如果陈家一直在有意识的“造神”,多半会刻意去收集其中有用的秘密,若是把这些东西集结起来,即便没有当年司氏手里那卷密卷厉害,也终归会有用处……
司氏案结了之后,陈五抛弃陈元,全部家当也都留给了他,孑然一身离开长安,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现在很难确定究竟有没有那样东西。
假如陈元之死不是意外,那么,还真有可能是遭遇了和当年司言灵同样的结局……
司言灵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会亡于此,却未料到会死在何人手里,陈元亦早已料到自己活不久,却恐怕到死都不知道因何而死。
圣上忽然问,“外面还在下雪?”
“是。”上官婉儿道。
“看看这个。”圣上从木盒中取出一张纸,放到案上。
上官婉儿心中疑惑,待上前看见纸上内容,惊诧道,“这是?!”
“他上一次来见朕,便已经卜下了太白经天的卦辞。”圣上目光微转,落到窗棂上,“乌云闭日也好,万里无云也罢,天象即使不在你我眼中,亦会如期发生。”
第385章 眼泪
只见纸上一行清隽的字迹:
十二月,太白昼见,月犯天关,荧惑勾陈行入太微,壬子,阴云蔽日,祸四起于萧墙。
上官婉儿低呼,“这……竟是预知天象做了星占!”
她在御侧多年,早已喜怒不形于色,但这叫她如何不震惊?!她幼时也曾听祖父讲过,李淳风能预知风云变幻,观天象可知天下事,然而这么多年过去,见过的沽名钓誉者不知凡几,星占奇才却只有这一位。
遗憾的是,她把少年送上观星楼那日远远见的一眼,竟是最后一眼。
上官婉儿惋惜道,“这当真是……天妒英才。”
如果他活着,或许将来成就不逊于李淳风。
女帝伸手,上官婉儿躬身将那页纸呈上。
“祸四起于萧墙……”女帝盯着纸上字迹,神情莫测。
看完卜辞,上官婉儿只能惋惜陈元早夭,这种时候更是明智的选择闭嘴。
女帝笑看了她一眼,故意问,“婉儿以为,何谓四起于萧墙?”
果然,上官婉儿如同她预料中的反应一样,听她说出问题之后,反而放松下来,“应是指欲与日争辉者,不止一个。”
“个个都觉得自己行,也未见哪个真的行。”女帝倒是十分看得开。
如今朝臣皆以为女帝有心传位给武氏子嗣,武家人大约也这般想。可殊不知,她可没有他们那满脑子执着于传宗接代的想法,若是武家有能人,并不是不行,可若武家子嗣没一个出息的,她又凭什么把江山交到那些人手里?
尽管武成思看上去会折腾,仿佛要强上一点,但如今瞧来也就那样。
至于武成思和她那两个儿子比,哪一个更废,女帝一时半会还真比不出来。眼看这会子再生一个已是来不及了。
总之要让他们争一争才行,一来,好让她有个参考,矮子里边拔高个;二来,于朝臣来说,自己费劲巴拉争来才香。
诸多想法在女帝脑中转了一圈,回过神,将一卷手稿摊开在案上,“此卷手稿此后便名为武元星占。”
“司言灵小小年纪于星占上便有如此造诣,倒也配得上陛下赐名。”上官婉儿心中却在想这“武”字究竟是何意。
“既然他不愿做囚鸟,朕便还他本名,日后只有陈元。”女帝叹息一声,又道,“命礼部的人协助崔氏姐弟操持丧仪,若有遗言,当以他意愿为先。另外,令监察司尽快收集其手稿。”
“是。”上官婉儿躬身退下。
雪似乎已经停了,零星有几片飞雪,不知是被风卷起的瓦上积白,还是坠落的新雪。
上官婉儿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囚鸟?何人不是囚鸟呢?只愿在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也曾寻得片刻自由吧。
过午不久,天色便已微暗。
监察四处。
魏潜刚走近静室便听见呼噜震天响,顿时蹙起眉头。
那呼噜声是个男子,走近一听,不知梦到什么,居然还吧唧嘴!四处留守的人不多,作为全司最知名咸鱼,呼噜声上几乎写满了他的名字。
魏潜在外奔波大半日,水都没喝上一口,屋里头那人一呼一吸间,简直是踩在他头顶上舞。
他也不是不让人休息,但已近傍晚还睡的这么嚣张,着实过分了!
魏潜一脚踹开门,便见里头那人被惊得裹着被子一骨碌从小榻上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