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宦(75)
“真的麽?”
“当然是真的。”
庐陵王这才反嗔为喜,又格外叮嘱道:“你可千万站在显眼的地方,别叫我找不见你。”
秦恪没应声,只颔首轻笑了下,瞥过头来,眸光已转作平素淡沉的寒色。
萧曼一瞧便已会意,不着形迹地挨近些低声问:“督主有何吩咐?”
秦恪微侧着脸,低颌附在她耳边:“也没什麽,上头有个要紧的人,你留心看着些,别出什麽岔子。”
“是什麽人?”萧曼听他说得不清不楚,有些诧异。
“不必多问,上去就知道了。”他也不多作解释,又朝庐陵王行了一礼便转身去了。
吩咐了事情,却又不说清楚,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麽药?莫非说的是自己见过的人,根本无须点明?
她一时猜想不透,又听庐陵王在旁催促,只好先领着他过去,由两个宫人引着走上旋梯,一路到了最上面的露台。
那里早铺下了三面长案,谢皇後凤冠翟衣,面色慈严,端坐在正中的九翅扇屏前,紧挨在左手边的人也作相似的打扮,只是凤冠後的博鬓分作四扇,瞧装束规制便知是太子妃。
余下的也都是翟冠礼服,两边分席而坐,唯有右手末位的那个人与众不同,没有穿宫装,而是一身方领比甲和青金色的马面裙。
秦恪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这时已不言自明。
萧曼不禁着意打量了两眼,就觉她容貌清丽雅致,年岁估摸着只比自己大着一点,但绝不是宫妃之属,除了衣着与席间格格不入外,倒也没什麽特异之处,也不知叫看着是什麽意思。
她不敢多瞧,以免着了行迹,当下微躬着身,陪侍着庐陵王走到正中案前行礼。
那孩子叫了“皇祖母”之後,便扑进母亲怀里撒起娇来。
太子妃许久未见他,自然也是思念不已,可在这等场合下又不能失态,只是抱着安慰,须臾才抬头望过来问:“你便是秦祯?”
萧曼还没应声,谢皇後却在那里含笑开了腔:“这还用问,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一瞧便瞧出来了,你先前还牵肠挂肚,坐立不安呢,现下看煜儿气色好了,人也胖了,可该放心了吧?”
太子妃点点头,目光仍在她身上打量:“母後说得是,煜儿能得陛下身边的人照看着,也是他的福分,我这里哪还有什麽好担心的。”
这一问一答也不像表面上这般和睦平顺,萧曼谦恭了几句场面话,寻思这等场合没有内侍在旁伺候的规矩,旁边也只有几名宫人而已,秦恪却还故意那般吩咐,这可该怎麽好?
正在作难之际,庐陵王忽然拉着太子妃道:“母妃,你叫秦祯留下陪我好麽?”
“怎的又没规矩了,这事儿得请皇祖母恩准才行。”太子妃故作正色在他小脸上轻点了一下,眼中却全是宠溺。
庐陵王脸上微现迟疑,但还是转头嘟着小嘴求恳起来。
谢皇後脸上的慈色随着唇角挑起:“若不让人留下,只怕你这孩子又要闹别扭了。好,就这麽着吧。”
庐陵王闻言当即欢声叫了起来,萧曼也暗松了口气,心说若没这小东西无心插柳的帮忙,自己还真没法子开口,倒是秦恪似乎早就猜到了,真不知这人脑袋里整日都是如何盘算的。
她谢了恩,当下便走到庐陵王身後。
“方才本宫想说什麽来着?”谢皇後忽然抚首沉吟起来,随即轻声一“哦”,目光游移向右席末位处,提高声音道,“淳安县君莫要离得那麽远,坐到本宫这边来吧。”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不远处的末席。
那叫名淳安县君的女子盈盈起身,却没离席,恭声道:“多谢皇後娘娘关怀,臣女得蒙赐宴,已是莫大的荣宠,万万不敢再如此僭越。”
“这是怎麽说的。”谢皇後微蹙了下眉,面上却仍笑着,“是本宫叫你,又不是你自己要来,这哪是什麽僭越?再说陛下已降了旨,再过些时日,等瑧儿班师还朝,你便要入宫了,见了本宫怎麽还这等生分?快来,快来。”言罢便连连招手。
疑心了半天,原来这便是新选的晋王妃,怨不得会出现在这里,连他也这样着意。
萧曼不禁想起英国公惨死的女儿,如今既然有了新人,又有谁还去理会旧人的悲苦,想想也觉可叹。
她虽然大略知道了秦恪的用意,但还是不明白他为什麽总爱插手这件事。
这时淳安县君那边也已不好推辞,先谢了恩之後,便将席位移了过来,就在谢皇後右手边,原先已坐定的其他妃嫔只得起身依次向後挪。
如此,一边是太子妃,一边是未来的晋王妃,这活脱脱成了婆媳言欢的家宴模样,众人脸上虽然仍都笑着,可眼中却都或多或少的有些异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