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70)
霍长歌被皇后压着学了半日的绣,人已有了些火气,连凤举那话又说得她心里不爽利:女子怎么了?甚么又叫做女子的样子?这宫里似是给女人描了一个绣样,让人照着长?长得不对,便要拿剪刀剪掉线,重新再长一回?
这宫中有一个连珍还不算,还得人人皆得长成她那样?千人千面的道理却是无人懂得的?
她隐而不发憋闷得难受,闻言还得继续装傻充愣,应付他突如其来的试探。
“已大好了,臣可不敢居功,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霍长歌眸光一转收回来,不大好意思地屈指蹭了蹭鼻尖,得了夸,也不恃宠而骄,只眯着一双杏眸,腆着脸笑,“臣没甚么大用,只希望能抛砖引个玉。”
连凤举满意颌首,只觉她那谦逊姿态令自己颇为受用,龙心大悦。
“即如此,该赏便也得赏,朕今日与你个恩典,小小犒劳你一番。”连凤举遂笑着,颇为体恤她似地道,“朕晓得你性子野,宫里头定是坐不住。正巧今日腊八,四皇子与其生母在城外皇家道观代朕祈福,未时太子与太子妃也会前去布粥。待会儿你去羽林殿,瞧瞧你哪位哥哥愿拿了木符携你出宫游玩一遭?晚膳便与你哥哥们在外面用过再回来吧。”
连珣正牵着连璧进殿,闻言眼神微微一动,就见霍长歌喜出望外蹦起来朝晋帝一福,生怕他下一句便反悔似得:“谢陛下!”
……就快要在这宫里憋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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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长歌用完午膳,便着南烟领她去了羽林殿。
羽林殿前值守侍卫皆是禁军,着一身银铠轻甲,腰佩长刀,肩背挺直。
待入得殿门,内里宁静冷清,偌大的空地上,冬阳照残雪,连璋竟半躺在椅子上看书晒太阳,偷得浮生半日闲,神情乃是难得一见得惬意松懈。
霍长歌与他往日本就相看两生厌,有谢昭宁在旁时还好,她左右也得悠着些耍脾气;若无谢昭宁,霍长歌与他连话都不想多说,更别提求他带着出宫去。
她立在连璋身前五步远,矮身一福,耐着性子道一句:“二殿下。”
连璋冷冷淡淡觑她一眼,节假十分,倒也给脸,比之前那不近人情的态度要好上许多,一点头,“嗯”上一声算回礼,嗓音低沉:“有事?”
“陛下说,让二位殿下拿了出宫的木符,”霍长歌故作乖巧瞧着他,眉眼弯弯笑得可爱又娇俏,拖着字音拖出一股子甜甜软软的味道,“带我出宫去过腊八节。”
连璋闻言正翻书 的手一顿,抬眸斜睇她一眼,一瞬冷脸,漠然道:“不去。”
霍长歌:“……?!!”
南烟:“……”
“可,陛下说——”霍长歌愕然一怔,略有茫然,也不知他怎得就突然变了脸,喜怒无常尤胜自己一筹,一抿唇,忍气吞声正又道。
“出去。”连璋低头闲闲翻过一页书。
霍长歌:“……”
南烟:“?!!”
“殿下,是陛下让臣——”霍长歌深深一吸气,狠狠一咬牙,她似乎已记不大清,前世这位端王连璋可也有这般烦她么?
“滚!”连璋头也不抬,厉声恼道。
霍长歌:“!!!”
“我惹你了?!”霍长歌憋闷了半日,又忍他三次,现下被莫名“啪啪”打脸三回,登时便炸,“噌”一下就要上前去,南烟死死一把按住她。
“郡主!”南烟见她不住挣扎往前冲,拽她不住,于身后还将她又死死环抱住,“郡主不可!”
“矫揉造作,装腔作势,心机深沉,”连璋抬眸冷笑一声,“见你就生厌。”
三个四字成语劈头盖脸砸下来,砸得霍长歌头晕目眩,满耳旋得全是那四个字四个字的词儿。
南烟闻言将她揽得越发得紧,简直心惊肉跳,也不知霍长歌怎么就惹到了二殿下,连璋本来也还好好的,遽然色变,一分颜面也不愿再给她留。
霍长歌俏脸涨红,眯眸震怒,新仇勾起了旧恨,一瞬提刀砍了连璋的心思都有了!
她压着性子没先怨恨今生且算无辜的连璋,连璋却无故率先摆出一副水火不容的架势,撩得霍长歌心头的火止不住蹭蹭往上蹿。
霍长歌一手颤颤巍巍扣在腰间赤绳的盘扣上,余光不经意擦过不远处半扇虚掩的殿门,倏然莫名就冷静了下来。
她阖眸定了定心神,深吸几口气缓了情绪,背对南烟,见左右无人,竟眉眼斜斜一挑,挑衅意味十足得冲连璋不怀好意一笑,菱唇一启,无声吐出一句:“我便就矫揉造作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