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233)
她甚为贴心得将连凤举生硬的“不见”二字隐在话中,生怕连璋尴尬。
连璋闻言,面上失望神色一晃而过,板着张冷肃面庞也不说话,点头应上一声,略微踟蹰片刻,方才转身离开。
前日禁军之中无故有人聚众斗殴,祸及正阳门,牵连数千人,他便也挨了五杖刑罚关了两日禁闭,今晨出来,便察觉宫中数处布防有异,尤其正阳门前守卫,竟是一茬生脸儿,他往帝驾前通禀,却被无情驳斥,只道原是都检点正常迁补人手。
禁军二月征召,新兵入伍需得训练半年,若是人员迁补也该是九月,眼下却也不知是哪门子的迁补?
他面壁一回便被夺权停职还缴了木符与半块虎符,已是蹊跷,如今情形更是可疑。
连璋心事重重走出永平宫门,适才寻路转入御花园中,便迎面遇见连珩与连珍一前一后走在一处,顶着日头行迹略显匆忙,似正要回承晖宫。
二人穿得朴素,周身缭绕浓郁檀香气息,身后五步远处缀着拎有竹篮的花蕊,想来刚刚去过宫中佛堂。
“二哥!”连珩眼尖瞧见连璋忙迎上去,衣摆擦过一路芬芳,带得花朵在枝头不住轻轻摇晃。
连珍一张娇柔脸庞晒得微红,跟在连珩身后觑见连璋面色不豫,便有些怵他,只频频眨着一双美眸强自镇定。
“嗯。”连璋负手身后,与他二人点头回礼,随即淡淡问上一句,“陪丽嫔上香去了?”
“倒也不是,珍儿原不放心霍妹妹,着我陪着,去与佛祖替她求了平安。”连珩笑着又道,他话说一半,往左右偏头一探,见四下里无人,便又压低了嗓音与连璋关切轻问,“霍妹妹与三哥还没音讯么?”
谢昭宁明面儿上是领命微服往凉州马场查验与调配军马,实际为着甚么他们心中明镜似得清楚。
连珩话音未落,连璋便面无表情摇头,连珩轻声一叹,又见连珍抿唇面容忧愁。
“那便不打扰二哥了,”连珩遗憾抬头一辨天色,与他作揖一拜,“二哥想来该去巡防了?”
“……嗯。”连璋一贯话少,也不与他多解释,转身正要走,与连珍擦肩而过,又陡然折回了头,凝着一双冷眸深深瞧了她一眼,嗓音微沉略紧,与她突兀嘱咐道:“回去换身好看衣裳——”
连珍闻言茫然一怔,与连珩面面相觑一瞬,又转而挑着眉眼小心翼翼仰头睨连璋,似不大明白他话中含义,只当他瞧不上自个儿穿着打扮,嫌弃她,眼眶随即微微一红。
可下一息,她却闻连璋不大自在似得轻咳一声,语速快了许多又续道:“你很好,只与昭宁不搭配……待会儿宴上怕有不少王公子弟,虽、虽多说是姚家门阀,但其中不乏青年才俊,少不了要吟诗作对,我晓得你爱这个……若是宴上瞧得上谁,与我说,我也好打探打探人家底细,你也及笄了……婚事虽说、虽说……却也……嗯……”
他话说急了又磕绊,似已许久不曾在人前讲这些关切的话,言语间干巴巴得也不懂委婉,竟是将连珍一语当真说哭了。
连珩愣了一愣,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连珍错愕到惊喜,抬袖掩面,细声轻轻啜泣:“谢……谢二哥。”
“嗯。”连璋绷不住一张冷肃面庞微微一红,转身手脚僵硬得又走了,似也正不好意思得紧。
他人走远了,连珍还在止不住得哽咽,眼泪滴滴答答往下落,她平生从未得过旁人这般直白得夸赞,尤其往日不苟言笑的连璋。
只连珩望着连璋烈日下匆忙远去的背影,倏然侧眸轻声与连珍道:“你瞧他——”
他顿了一顿,微微蹙眉眯了眯眸,方才怀念似得感慨又续道:“——是不是突然便有些像少时的模样了?”
少时的连璋,以笨拙的姿态关怀疼惜着每个手足,似他生母元皇后般是个雅量宽宏的人,只那少年死在五年前,而后便再也未曾见到了。
却在今日,又得“惊鸿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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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苑送走了连璋,拎着个食盒回来,入得寝殿之中便见皇帝已经离开,独皇后倚坐窗前,整个身子沉在炽烈日光之中,眸光虚虚探向外面,眼神踟蹰挣-扎,面含仇怨苦痛。
“暑气正盛时候,娘娘这是在做甚么?”夏苑痛心道。
夏苑知她有苦难言,虽无法替她排解,但也不愿她就此伤了身体,便将食盒放在桌上,忙去与她阖了窗扇,扶她往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