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65)
霍长歌遂引了连珍往偏厅里坐下了,这才侧眸仔细瞧连珍一眼,她一双美眸微微红肿,似两颗小核桃一样。
“让妹妹见笑了,”连珍羞赧摸了摸自个儿眼皮,轻声道,“昨日里回去一时忍不住——又哭了半宿。”
“也没甚么不好意思的。”霍长歌微微一笑,倒是颇能懂她,“是我昨日话说重了些,公主莫往心里去。”
霍长歌如今瞧着连珍,便不觉忆起前世的谢昭宁,心想那时的谢昭宁怕原也是这副笨拙模样追在她身后,不知她想要甚么,只按着自个儿认为的最美好的幻想,将自个儿能给的都想给她。
他想让她活着,即使亲手打造一个牢笼,也想要她活着,可那时霍长歌根本不想活,也不想让他活。
“昨日夜里,我反复琢磨你说的话,你虽说得在理,可我也并非完全赞同的,”连珍也未生硬反驳她,只温温柔柔又略带了些踟蹰道,“我、我总归是要亲自见到了,才算数的……况且我始终不大明白,为何想要脱出这红墙青瓦往更广阔的地方去?外面又有甚么好呢?那又是怎样一种心情和感觉?这宫里日子虽清寂些,倒也安稳,便如那日妹妹所说北地战乱不休,也非是个好居处。”
倒也不是个毫无主见的木头美人,旁人说甚么她便信甚么。
霍长歌闻言赞许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并无揶揄讥讽的意味,轻轻浅浅的,但又蕴着些拭目以待的意思,不改傲气,却又不盛气凌人,眉宇间越发透出些许从容来,与她往昔却是不大一样了。
连珍竟一时有些怔,下意识盯着她瞧了许久。
适时,南烟与花蕊端了茶点进来。
南烟边与连珍递茶盏,边转了头与霍长歌道:“皇后娘娘方才着人过来,称今日御马场新到了一批采办自凉州马场的军马,二殿下、三殿下正要过去验收,不知郡主可有兴致瞧瞧去?”
她话音未落,霍长歌已经笑了,抿出颊边一对娇俏梨涡,嗓音清亮悦耳道:“那必是得去瞧瞧的,索性我这伤处也已大好了,总要舒展舒展筋骨,老窝在这屋中,人都胖了。”
她兀自起身与连珍道:“四公主可会骑马?”
连珍闻声回神,讪讪摇了摇头,贝齿咬着下唇,神情略显沮丧,这中都哪里容得闺秀骑马?那只会人前失仪,贻笑大方。
她只当她这才鼓起勇气将话开了个头,霍长歌便要寻了由头出门,不愿与她多加攀谈了。
连珍识情识趣得起身正要与霍长歌道别回宫,却见霍长歌微一踮脚,竟在她耳侧笑着悄声说:“一同去吧,兴许你适才问我的话,今日便要有答案了。”
连珍一怔,倏得明白过来,双眸微微一亮,期待中显出三分紧张,又不由自主两手绞了绞锦帕。
“公主稍待,我去换身衣裳。”霍长歌直起身,见她一副跃跃欲试模样,便晓得她已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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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日头高升却不热辣,于室外而言却是再好不过的天气。
霍长歌梳了发辫,换了身箭袖骑装,又系了条火红的披风,与连珍携了南烟、花蕊一道往马场过去。
那马场略做长方,占地颇广,比霍长歌想象中要大上许多,辽阔似一片田野般,像个小牧场,尽头便是恍若个小墨点儿般的箭亭。
她们只站在马场入口处往远处马厩一眺,便能瞧见连璋与谢昭宁正站在马厩前,与凉州来的官员在验马,他们身前停着几匹高头大马,皮毛黑亮、头细颈高、四肢修长,打眼儿一瞧便知定是脚程强劲的良驹。
霍长歌倏得便觉浑身自在了许多,她原觉得自个儿打从入了宫,便似纸鸢被浑身缠满了线,如今四下里的风似将她凭空托了起来,不住往远送,她脚步一下轻快,兀自便往马场中央走过去,也未着急去寻谢昭宁。
那马场里随处可见三三两两散着不少的马儿,马侍守在一旁牵着绳,正在慢慢地遛。
那些马儿想来皆是今日初来的一批,似乎认生得紧,不大听从马侍指令,时不时便停下不愿再走,间或仰头嘶鸣,踢一下后蹄。
连珍正提着裙角与霍长歌身后亦步亦趋跟着,见状便有些惧怕得稍稍往霍长歌身后躲了躲。
她微微有些瑟缩,又不大好意思,便寻了话头与霍长歌耳侧轻声道:“再过几日,天气回暖,骑射便会复课,只我从未参与其中,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