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41)
霍长歌见着苏梅进门时那眼神,便晓得她有话与她说,那是她们打小一同长大培养出来的默契,遂她眼珠半转,笑着与她递话。
“哭甚么?原是我一腔真情错付了。”苏梅两手空空,甚么也没拿,仍是走时那一身碎花袄裙,闻言好气又好笑回她,语气却仍不疾不徐,比霍长歌还似个高门贵胄出身的闺秀,只眉目间太过于妩媚动人,不似京畿三辅中追捧的那种大家闺秀美得含蓄且规矩,“那丫头日日走街串巷寻摸吃食,直道京城比咱们北地里好吃好玩的东西多得多,乐不思蜀,心早飘走了,哪里还有我的位置。”
霍长歌闻言“噗嗤”笑一声。
“往后我也用不着回去了,小没良心的。”苏梅秀眉一撇,连生气亦动人得紧。
霍长歌哈哈大笑,前仰后合,笑得手上一把谷子都捏不住,从指缝间扑簌簌往下掉,绛云蹲在枝丫间,小豆眼儿机灵瞅见,展开长长尾羽,“唰”一声拖着红霞似的尾羽就从树上飞下来,不住蹭着霍长歌小腿低头啄米吃。
第42章 夜谈
是夜, 南烟仍要于外间借住,要与苏梅挤着睡,她也不再另寻甚么借口, 霍长歌与苏梅便也甚么都不说,只纵着她。
苏梅与霍长歌亲自去铺床, 只错身的功夫, 与霍长歌手指一碰, 便将扣在掌心叠成指甲盖大小的字条递给了霍长歌。
霍长歌随即上-床就寝,苏梅便吹熄了烛火与南烟一同守在外间,睡在小榻上。
黑暗中,霍长歌指尖一撮,搓开那纸条,又翻身掏了怀中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出来照了亮,凝神瞧见那纸条竟是横着拼接在一处的两张字条, 字迹分属两人, 其一乃是苏梅字迹娟秀的隶书,另一人一手篆书力透纸背, 却是她前世里那位“老朋友”——前陈公主的。
她打眼儿一扫阅过其上内容, 倒是并无意外似的, 只又翻了个身,趴在床头静静瞧着横插在帷幔间的那盏白兔宫灯, 蹙眉沉思了片刻, 突然轻轻咳了两声, 便再翻过身去,躺平缓慢了呼吸, 做出一副熟睡了的模样。
一盏茶后,外间传来苏梅一声微弱的梦呓, 口齿微微含混:“素、素采你讨厌……得紧……嗯……”
霍长歌像是得了甚么信儿似的,人在里间倏然睁开了眼,她轻手轻脚起身,只套了一身绛红色的箭袖薄衫,面上蒙了条暗色的帕子,高挽了发髻,谨慎走到窗前悄然推开了窗,身子只一纵,便似片树叶般,悄无声息便滑出了窗缝间,落地轻巧无声,身影迅疾融入浓墨似的夜色里。
霍长歌前世因着谢昭宁的缘故,早将宫中禁军换防值守的规矩摸了个一清二楚,此番自入宫以来又时常留心,将现下与前世那时的换防人数、点位、路线与时辰多次做过对比,早已烂熟于心了。
她人在黑暗中身影矫健,简直如鱼得水,便是径直往连凤举寝殿行刺也能搏上一把,不说十成十的把握,五成亦是有了。
霍长歌一路错开巡防守卫,攀上跃下落地无声,脚步轻盈得似能乘风的仙子一般,直往谢昭宁羽林殿的寝宫寻过去。
亥时定昏,朦胧圆月下,四野正寂静。
谢昭宁厢房窗扇陡然让人从外推开个小缝来,寒风“咻”一声吹拂入屋,谢昭宁霎时惊醒,双眸大睁,浓重夜色中,一双凤眸镇静明亮。
他右手“铿”一声抽出枕畔长剑,寒光一晃间,人已翻身端坐床榻旁,动作迅疾利落,肃然正对窗外不速之客,不待他出声唤人——
“三哥哥,”霍长歌果断扯下蒙面,正对他笑着悄声道,“是我。”
谢昭宁:“……?!!”
他人正崩得似张拉满的弓,闻言一瞬泄了气,蹙眉自黑暗中分辨出她形貌,怔怔偏头瞧了她半晌,方才无奈纵容一叹,按了按抽抽的额角,将长剑“咚”一下又还入鞘,压低嗓音道:“关窗……”
“哎。”霍长歌以气声娇娇软软一应,小心关了窗,又转身往他床边若无其事走过去。
谢昭宁人似还没回过神,一头乱麻,下意识伸手拢了下衣襟,又从床头正取外裳,一抬眸,霍长歌已经立在了他床头,黑暗里,似弯着一对杏眸笑着瞧他床头悬着的兔子灯。
谢昭宁呼吸一滞,惊得手不由拽紧领口,脖颈烧红,外裳攒在另一只手上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竟是忘了夜色之中,恐霍长歌也瞧不见甚么。
霍长歌也未察觉他动作,只颇自然得往他身侧床榻上满意一坐,于黑暗中分辨出他双眸,凝着他直白便道:“叨扰了,昨日我听三哥哥的,未曾与人多言半个字,遂现下想亲自来问三哥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