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谢昭宁(123)
“四公主。”谢昭宁淡然客气与她一回礼,连珍越发失望又委屈得眼神黯淡。
“来看郡主的?跑甚么?”连璋微一蹙眉,见她神色古怪,不由心生疑惑,却也没多问,只道,“进去吧?”
“是。”连珍再矮身一福,眼神恋恋不舍往谢昭宁身上一转,触及他一双眼型狭长锋利的双眸,心下忽然就打了个突,忆起了前日夜里他那血腥杀伐的模样,脖颈下意识一缩,手脚微微颤抖,提着裙角脚步虚浮得走进院门。
她虽是得了连珩随意一语得知谢昭宁人在这儿,寻了由头来见他,但见到了他,竟是不由有些怕。
不行,不、不能怕,那是谢昭宁啊!连珍抖抖索索间,又自我哄劝开解道,不,不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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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珍进去时,正见霍长歌半蹲在地上,大氅垂下,右手把那锦鸡从椅下小心掏出来,顺着它橙棕色的后颈轻轻柔柔往下摸,它不躲也不闹,一双小眼只专注盯着霍长歌瞧,乖巧得很,金黄色的头顶还不住往她手心里蹭,霍长歌垂眸笑得眉目似月般弯折。
只半日,阖宫上下皆已晓得三殿下送了只漂亮的红腹锦鸡与那北疆的小郡主。
有人私下里说,想来也是借了补礼的由头感谢那郡主当日英勇救驾,不然若是陛下出了甚么事儿,负责禁军值守的三殿下也得不了甚么好;
可又有人说,哪里是补礼?原是那三殿下收了小郡主贴身佩的长鞭,郡主恼他了,他借了锦鸡在致歉,只——三殿下秉公执法,又有甚么错儿?还是那小郡主太过刁蛮任性了,心眼儿小偏生还记仇;
还有人说,用不着那许多明面儿上的说辞,兴许是三殿下动了心,就想可着小郡主心尖儿送个礼物讨她欢心呢?北疆郡主原是那般骁勇,好看又能耐,往日虽说闹一些,却也灵动,与寻常那些闺秀皆不同,新奇得很,放眼南晋又能寻出几个来?
花蕊听了那些话,便在连珍耳边催她道:“公主,你也该动一动了,再这般束手无策下去,那三殿下早晚让她勾出心思来。”
连珍初一那夜受了惊,还未缓过来,便又火速遭了一番新打击,待见完宗族里的人,闻言哭着去寻她生母,可她生母丽嫔只眼含慈悲送她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原是劝她看开些……
连珍亦有动摇,她经那惨烈一役,如今却也觉得那庆阳郡主太过耀眼,似九天之上的太阳,这阖宫上下,竟无人能夺了她的光彩去,她虽与她生出了深深的恐惧,却也忍不住心生敬仰。
红衣,烈火,血海,赤鞭——那原是身为女子,连想都不敢想的,纵使她从未生得像个姑娘家又何妨?她原也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家……
怪不得谢昭宁会对她另眼相待……
连珍在院门口杵得久了,久到霍长歌回眸,主动“咦”一声:“四公主今日不忙么?也来探望臣?有心了,臣身子已无大碍了。”
连珍回神柔柔软软应一声,却是远远凝着那锦鸡,眼里欣羡极了,她姿态婀娜走过去,拎着裙角也蹲在霍长歌面前,贝齿轻咬樱唇,胆怯又惹人怜爱得轻颤着嗓音,小声求道:“郡主,可否让我也摸摸看?”
霍长歌眼下心情正好,倒也随意,按着肩头的伤,慢慢起身复又坐回椅子上:“你摸啊,它性子可好了,温温柔柔又安安静静,跟三哥哥似的,轻轻摸它不闹的。”
连珍“嗯”一声,谢过她,裹挟一身浓郁花香,小心翼翼向那锦鸡探出手,却不料下一刻,那锦鸡倏然“啾”一声喷了鼻,似是打了个喷嚏,再一振翅,“咻”一声,从她手下贴地低飞出去,又一展翼,“哗啦”一下,直接拖着长尾飞身上了树,竟是碰也不让她碰。
“呀!”连珍猝不及防骇一跳,闭着眼朝后仰倒重重摔在地上,苏梅与南烟远远瞧见赶紧过来扶她。
连珍坐在地上愣愣望着那锦鸡在枝头傲然昂首,眼泪“唰”一下落下来。
“诶?我刚才夸过你乖,你下来!”霍长歌话音方落便被它驳了颜面,遥遥斥那锦鸡,那锦鸡似是听懂了般,于枝头蹦蹦哒哒,清脆叫了一声,一转身,拿尾巴对着她。
霍长歌:“……”
连珍让南烟掺着起来,手背狠狠一抹泪,猛得甩开她,转头就嘤嘤哭着跑出了院去。
霍长歌:“???”
这又是怎么个意思?这也能气哭?
她一头雾水抬眸与苏梅面面相觑,南烟在旁长叹一声:“郡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