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66)
“孤不懂得珍惜。”
封疆冷冷重复,“封陵,大可不必在这里装深情,你又能干净到哪去。”他抓住封陵的手腕,捏着骨缝慢慢使力,一字一顿,“当年的事情,桩桩件件,孤到死都还记得。”
关节发出骇人的的脆响,封陵却还笑得出来。
他望着自己的叔叔,漂亮的凤眸中尽是讥诮:“可是我知悔了,皇叔却一意孤行。”
封疆猛地松开手,沉声道:“滚。”
封陵眯起眼,看着封疆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后。一个年轻太医谄媚地上前,要位他看手腕上的上,他不耐烦地踹开,怒斥道:“废物,分不清轻重吗!”
太医吓得忙不迭告罪,连滚带爬回到了寝殿里。封陵站着没动,看着窗边人影摇曳,不知站了多久,终于听见隐约一声极小的抽泣,猫儿似的:
“王,王上……”
折腾了整整六个时辰,独孤遥终于脱险,母子平安。
独孤遥醒来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摸小腹。
才三个月,胎儿还那样小,当然是摸不出来的。可她就是能感觉到某种联结,知道自己的孩子还安然无恙,静静睡在母亲的体内。
封疆守在她身边,熬了一夜,面上是掩不住的病容。他前几日才中了毒,尚未调养过来,又连夜奔驰,不眠不休,如今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看着她,低声道:“醒了?”
独孤遥应了一声,静静望着他。
封疆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问她:“生下来,好不好?”
她的心房像是被重重锤了一下,却还是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先前,她发狠要打掉这个孩子,是知道她和封疆的孩子,活着只会比死了更痛苦。
可是昨天真的要失去它了,感觉到腹中的生命慢慢消逝,独孤遥才开始后悔。这是她的孩子啊,与她同血同源的后代,是她的骨、血、肉,这颗小小的种子在她体内扎根,活得那么用力。
她舍不得。
“……好。”独孤遥哑声开口,“我答应王上。”
从那日起,她开始夜夜梦魇。梦里只有漫天飞雪,她似乎站在城楼上,看着一人一骑抱着一个小小的木匣渐渐远去。惊醒时,封疆总是在身旁,他抱着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揽住她。
东宫传来消息,太子下令,将夏台司的舜国战俘都释放了,送去大雷音寺剃度为僧,为王妃诵经祈福。
几天之后,皇后赐下的奴隶悉数死去,却并不算痛苦,唇畔挂着笑意,临死都维持着朝东跪拜的姿势。
这些奴隶去世前夜,曾有人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里。是个少年,却不会说话,黑色面巾遮去下半张脸,只露出亮得惊人的眸子。
临走前,他给那些奴隶哼了首歌,是舜国的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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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个月的时候,独孤遥的胎象终于稳固,府里也开始准备新生儿的物什。
不知道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便各式衣服都备下不少,鲛绡用蚕丝绣上蟠螭、孔雀、鸳鸯、白虎……全都是吉祥的好纹样。封疆与独孤遥亲自对着画册选的,又请尚衣司最老练的匠人,细细密密缝,唯恐有半分针脚硌到未来的小殿下。
独孤遥有时候会悄悄抬起头,看着身边为孩子选玩具与衣裳的封疆。在战场上磨砺出的狠戾与凛冽都不见了,他唇畔噙着淡淡的笑意,将她揽在怀中,惯握刀剑的手拂过那些柔软的布料,满心满意都是他们的孩子。
察觉到独孤遥的视线,封疆垂下眼,顺着她的发顶慢慢往下抚,眼神温存,“嗯?”
独孤遥任由他摩挲着,只是微微闭上眼,小声问他,也是问自己:“王上会是一个好父君吗?”
封疆翻弄着一块云锦,又拿起来细细端详,听见她这么问,短短应了句“也许”,就没了下文。
他本来就话少,过了好半晌,独孤遥都以为这个话题掀篇儿了,又听见他补充了一句,“……我会尽力。”
原来方才是一直在斟酌怎么当爹。
独孤遥知道他从不开玩笑,却还是忍不住笑出来。襄王殿下半生杀伐,刀下死伤无数,怎么如今养个孩子反而比打仗还怵头!瞧着他认真的模样,她心中那淡淡的酸涩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芸纱亲自挑了一批可靠的稳婆入府,奶娘也物色好人家,只等着来年王妃生产,就能入府哺乳。
宫里边儿补品一直没断过,流水似的送进王府。皇后前月儿夜里突然暴毙了,说是突发心疾,死得不光彩,匆匆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