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161)
身子剧烈颤抖起来,上一世的苦楚,这一世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头。
封疆将她当作玩物,折辱至死,踏平她的故国,杀了她的哥哥和儿子。
他犯下血债累累,又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
独孤遥扬起下巴,看着岑云夜,一字一句:
“还请岑将军回去转告你们呼和可汗,用不着来同我讲和,更用不着拿他自己的身体来装可怜!”
此言一出,场面登时静了下来。岑云夜似乎没想到独孤遥会这么说,他怔了一下,眼中多了许多说不清的情绪,有怒意,也有疲倦。
“不许你这么说大汗!”
门口突然传来一把清亮的嗓子,是张澜,他的脸涨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恶狠狠地看着独孤遥。
闻声转过头,封疆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他一袭月白常服,披着厚厚的狐裘,容色苍白得几乎能与雪合化。
轻咳着,封疆低声说:“张澜,不得放肆。”
张澜看着封疆,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低头退到他身后。
封疆叹了口气,“遥遥。”
“大汗,别来无恙。”独孤遥开口,声音平静,“正好大汗来了,省得本宫再跑一趟。”她说着,从怀里掏出半枚玉佩,冷冷扔到萧悲迟脚下,“还给大汗。”
这枚玉佩是当年封疆出征时,独孤遥亲手为他挂上的。后来,封疆中箭后坠崖,尸骨不存,山崖下只找到这半枚玉佩。
独孤辽将玉佩带了回来,从那之后,独孤遥一直贴身携带,不曾摘下。
玉佩的断口已经再在经年累月的摩挲后变得光泽温润,独孤遥没有想到,封疆咳喘着,竟然真的弯下身,摸索着,慢慢拾了起来。
“君上!”张澜惊叫出声,连忙去扶他。
封疆的身子已经很差了,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身形就就摇摇欲坠。
张澜小心翼翼扶着他,起身时,不忘狠狠剐了独孤遥一眼。
独孤遥仿若未见。“阿衍是我儿子,大汗从前不想要这个孩子,如今他的事情也不劳大汗费心。”她沉了沉气,平静道,“若没有旁的事,大汗就请回吧。”
封疆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他低垂着头,轻咳了几声,再抬起头正欲开口,突然脸色一变,紧接着侧过头,就吐出了一口暗红的鲜血。
独孤遥下意识抬起手,要去扶他,却立刻攥紧拳收住了。张澜和岑云夜连忙上前,封疆蹙眉,胸口吃力起伏了片刻,才勉强出声:
“张澜…… 留下…… 铁狼……可以找到阿衍……”
张澜的眼眶红了,沉默了一下,才不情愿地跪在封疆身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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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荣仪过来与独孤遥用晚膳。她与独孤辽都很默契地未再提起白天发生的事,话里话外却都有些担心。
独孤遥看出来了,她笑笑,“不过是一桩情债而已。”她为荣仪斟了半盏奶酒,岔开话题,“岑嫣呢?留在北疆了?”
“她去了什么…… 巫祝殿?”荣仪回忆了一下,“临出兵前,岑云夜送她去的。”
独孤遥唔了一唔。
她对于巫祝殿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印象里只有彻夜诵经声,日夜不停转轮,以及那夜痛彻心扉的撕扯。
“巫祝殿是北疆圣地,没人敢在那里动刀兵。”独孤辽倒是接上了话头,“岑云夜将岑姑娘送到那去,想来极在意她吧。”
荣仪应了一声,“确实。”
又商量了一会儿排兵布阵,独孤遥将盏中的鸡汤一饮而尽,起身道:“我先走了。”
她要去找阿衍。荣仪担心地看着她,也放下玉箸,“我和你一起去。”
于是两个人带了十多个骑兵,沿着那日独孤逐离开的路线搜寻而去。
独孤逐接手帝都半年,这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荣仪看着沿街冷落破败的门市,忍不住蹙眉:“怎么弄成这样了?”
“京兆府专理刑纪,先斩后奏,皇权特许。”独孤遥看了一眼,“严律酷刑,人心惶惶。”
荣仪暗中攥紧缰绳,“也是独孤逐做的?”
独孤遥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也有父皇的授意。”
荣仪没再说什么。
两人向西一路奔驰,突然,独孤遥微微蹙眉,勒缰停马,直直看着前方。
荣仪不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长街对面是个孕妇,似乎已经有七八个月份的光景。
那孕妇一手扶着腰身,一手挎着竹篮,正带了几个下人,为躲在墙根下的小乞丐们分发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