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血(双重生)(135)
独孤遥与萧悲迟的婚约定下的匆忙, 两国还未交换婚书,如今退婚倒也简单,送去文书一封即可。
独孤遥回到舜国后, 一直忙得昏天地暗,也未抽出时间给萧悲迟写过家书。她没有想到, 自己从帝都给萧悲迟寄去的第一封书信,就是要退婚。
面前摊开空白的宣纸,独孤遥提笔又放下,踟蹰许久, 还是把文书一推, 长叹一声:
“让礼部去写吧。”
内侍低头应下。
文书从帝都送出的次日, 中书左丞被独孤逐从诏狱中放出来, 几乎只剩一口气。
只是, 参奏独孤遥与太子的折子, 还是连续不断地递进宫里。左隆谦几次邀请独孤遥去看花踏青, 都被她称病婉拒了。
转眼到了十月二十八,独孤遥的生辰。
这几年她的生辰, 总是要大办的,今年却冷清了下来, 除去几家世交悄悄送来贺礼,偌大的门庭前车马稀疏。
独孤遥倒是不在乎这些。她不喜应酬,今年静一静, 也不是坏事。
东宫早就来了信, 独孤辽晚上过来陪她过生辰,正巧独孤遥早上起得迟, 就随意用碗阳春面打发了。
平时里,用过午膳, 她总是会去书房处理一会儿政务,今日却突然没了兴趣,随便在书架上挑个话本子,半卧在罗汉榻上,歪歪倚着隐囊,有一搭没一搭地读。
难得日头很好,大片大片的光斑落在书页上,独孤遥只能眯起眼看。
话本里的故事,无非是情字当头,缠绵悱恻。“情”是世上最简单的事,纠缠不清,斩断便是,因而看着看着,竟也读了进去。
朝堂上那些血腥与污泥渐渐抛在脑后,心弦送下来,眼皮也慢慢变沉,她拿着话本,渐渐睡去。
久违地,她梦到了前世。
那是独孤遥在钦察的第一个生辰。封疆抱着她,将价值连城的君主玺印,轻而易举地,当作把玩的品物送给她。
他死去三年,记忆中的面容都模糊了许多,独孤遥只记得那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一直护在她的腰间。
她像十六岁时一样,笑着打开了装着玺印的盒子。可是那盒子几乎空了,只留下一个血迹斑斑的赤金玺,龟钮上沾满尘土,精美的纹饰再熟悉不过——
独孤辽的太子金印。
远远传来封陵充满讥诮的声音,并了风声,与兵马铮铮,“孤听说,昔日你得宠时,皇叔曾将败军将领的章印作为生辰礼物,送给你。”
“……今年的礼物,提前给你。”
独孤遥触电般缩回手。
她惶然四望,偌大的书房哪有封陵的影子?
似是察觉到独孤遥的异样,封疆环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遥遥?怎么了?”
独孤遥下意识循声回过头。
不知什么时候,封疆换上一袭白衣,墨发也尽数化雪。这次她看清他的面容了,五官深邃锋利如旧,除了那双鹰似的眼睛,他与萧悲迟别无二致。
独孤遥心跳快起来,伸出手,想要推开封疆:“放我走。”
封疆微微蹙眉,“天色已晚,你要去哪?”
“我要回家。”独孤遥说,“我要去找……”
她本来想说阿衍,可是想起上一世封疆授意封陵给她灌的那碗堕胎药,独孤遥骤然收声。
“你要去找阿衍吗?”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封疆温柔问道。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修长的手指却若有所思地,轻轻叩击着她的腰眼。
失去阿衍的恐惧骤然摄住独孤遥的咽喉,她只觉得喘不过气来,厉声道:“离我的儿子远一点!”
封疆笑了笑。
他是一个很少笑的人,喜怒不形于色,独孤遥读不懂他的意思。
她看着封疆,还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阿衍的声音:“娘亲,娘亲……”
似乎是在找她。
独孤遥立刻紧张地望向封疆。他却没什么反应,那双锐利的苍色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独孤遥,看不出感情。
这时,阿衍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正往这边越走越近:“娘亲,娘亲?”
不能让封疆发现阿衍!独孤遥顾不得惹恼封疆,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起来。
封疆却不说话,手臂越收越紧。
独孤遥渐渐喘不过气来,像是胸口被人踩了一脚,吐纳卡在半截,旋即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猛地睁开眼,正对上封疆那双深苍色的眼睛。
她几乎要惊叫出声,却在最后一刻意识到,面前不是封疆,而是阿衍。
阿衍也没好到哪去,他正趴在独孤遥身边一心一意地叫她起身,没想到娘亲会骤然睁眼,也被吓了一跳,“扑通”应声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