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94)
如此,也就接受了现实。看到蒋铭和云贞在一处,有意离远些,只和李劲一起厮混。有时不由自主,往云贞这边多看几眼,也就罢了。
话休絮烦。晓行夜宿,不觉已到了濠州地界,时节已是深秋,霜露清冷,草木疏黄。忽一时下起雨来,秋雨绵绵,淅淅沥沥,接连下了四五日。雨天行走不便,又兼夜长昼短、迟发早歇,从早到晚,走不到平时一半路程,都觉气闷。
这一日,终于雨住云开,艳阳高照。举目望去,白云淡抹,长空一碧。两旁山野,各样树木经霜之后,皆染浓浓秋色,由远及近,从浅黄、金黄、橘黄到褐色、红色,纷繁错杂,漫漫层层,宛若锦绣云霞一般,人在路上,如同走在画中。
众人一边赶路,一边赏玩景色,心情舒爽无比。允中更是诗兴湍飞,即兴口占一首七言律,赞美山里秋色,高声吟咏。众人皆赞道:“好诗!”
李劲道:“就为这首诗,也不枉三少爷出门走这一遭了!”
允中笑道:“哥见笑了。我是大胆胡诌,不过是给大伙儿取个乐,要是当真了,还不叫会作诗的笑掉了大牙!”
蒋铭骑在马上,环顾四方,悠然自得。笑说道:“你也不用过于自谦!这几句,对着眼前景色,的确挺贴切。”
允中笑道:“那还是要多谢二哥,带我出来,要是没出来,看不见大好景色,我也诌不出来!”
说毕又道:“难得这么好景儿,二哥作一首诗呗!我都好久没见二哥作诗了。”
蒋铭呵呵笑道:“我就算了吧,我可没你那样儿大才!”
允中道:“二哥谦虚什么?本来我这句子,就是要抛砖引玉的。”
转头对云贞道:“我二哥的诗,父亲都赞过的,可是他总不愿作。他说:男子大丈夫,应该‘建永世之业,流金石之功,岂徒以翰墨为勋绩、辞赋为君子哉!’”
话还没说完,就听蒋铭喝道:“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允中看他瞪着眼睛,有些着恼的样儿,连忙笑道:“是,是我记错了,这话不是二哥说的,原是曹子建说的。”向云贞和桂枝一咋舌,三个人都笑了。
蒋铭有些难为情,看了看云贞,想要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催马快行,往前面去了。
午后到村店打尖,得了个坏消息。说是连日下雨,把前方一座桥浇坏了,左近又没别的通路。所幸的是,现下水势已退,这两天已能涉水过河,人和马匹都能过去,车子却走不得。
几个人听了,面面相觑,因是必经之路,只得过去看看情形再说。
吃罢了饭,又行一个多时辰,果然看见一条河拦住去路。河上本来有一座桥,却从中间塌断了。河水不深,已退离岸边十几步远,水面约有二三十步宽(古人一步即现在所说两跬步,1.2米左右)。
忽见对岸有两个人在那里吆喝招手,比比划划,示意他们趟水过河。有个打柴的路过,说:“对面不多远,就是个村镇,叫做乔家集。今早有几个客人,也是连人带马,从浅处趟过了河。车子却不好过的,万一陷在泥里,就麻烦了!”
看他们发愁,又指了一条路,说是从此往东四十里远,还有一条岔路,有一座桥能过河,却说:“那个桥是不是好着,就不知道了。那里水深,万一桥不通,人和车马都过不去,你们还得返回来,还得从这儿走!”
这下出了难题,几人商量了一番。最后蒋铭拿定主张:兵分两路。他们几个涉水过河,王大王二赶车往东走,去寻那桥。要是过了桥,明日便来客栈汇合,后天继续一道走。要是过不了,就让车子返回去。回头再另雇车马。
云贞犹豫道:“天冷水凉,万一受了寒,如何是好。”陆青笑道:“都年轻力壮的,不怕!”蒋铭说:“没事儿的,就一会儿。再说,咱们还有医生呢。”
计议已定,行李搬下来,该付的车钱付过,叫王大王二赶车去了。
陆青找来一根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棍,笑说道:“今天得我做先锋了!这样路,我可没少走,我在前面探路,你们跟着,踩着我走过的地方,可别跟的太近了!”
蒋铭知道他在乡村长大,此言不虚,只得依他。三匹马,云贞和桂枝各乘一匹,分别由蒋铭和李劲拉着缰绳,还有一匹马驮行李,允中拉着。
李劲道:“行李不重,不如分一下,让三少爷也骑马,天冷,这水扎凉的,别把他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