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74)
接下来云贞道:“兰陵美酒郁金香”,饮了门杯,笑道:“我不会说笑话,只好讲个从前经过的故事,大伙听听罢。”
众人皆道:“这最好了,经过的真事儿,原比编排的笑话儿有意思。”
云贞遂说道:“还是前年的事儿。给一个人诊病,这人原是外感,不是什么大症候,我开了方子,由他自己抓药去了。第二天,他找上门来,说是身上怪怪的,肚子也痛的厉害。我问他:‘痛起来之前,吃了什么东西么?’,他说,‘我吃了你开的药就够了,还能吃下什么东西?’再后来,还是外公仔细问,才知道了。原来他从来没吃过草药方,也不知道怎么吃,把药买回煎了之后,将药汤泼了,却把那煮过的药渣,全吃进肚里去了!”
众人一下都笑了。蒋铭摇头道:“这也真难为他了,怎么把那药渣儿,一口一口吃进肚里的!”
轮到蒋锦。蒋锦道:“‘绿蚁新焙酒。’”饮了门杯,笑说道:“我听过的笑话儿,都是平日哥哥嫂子说过的,所以这却难了,不行,我只好下席给大伙儿斟酒了。”
允中在旁听了,向蒋铭道:“正要跟令官通融一下,我也不会说笑话儿,再好笑的笑话,让我一说,也不好笑了。不如我和姐姐,限做别的吧?”
蒋铭未及答言,蒋钰道:“才来时我就想,今日的景致,必要小妹三弟作诗,才得圆满。既这么着,你两个就各做一首诗,以记今日之会。”向蒋铭道:“令官说,这样可好不?”
蒋铭笑道:“大哥发话了,自然遵命,不然我这令官儿,只怕就要革职了!”说的大伙儿都笑了。
蒋锦道:“刚上来时候看月,得了几句,好不好的,只好念出来,大家笑笑罢了。”说道是:(五律暂缺)”
众人都道:“好诗”,赞叹了一回。云贞从句中知道她还在彷徨亲事,轻轻握了握她手。蒋铭起身,给蒋锦斟了杯酒。
允中笑道:“我却只得了四句,”道是:(七绝暂缺)
他一说完,蒋钰便赞道:“好诗!”蒋铭却连连摇头:“哎呀不好不好,这几句诗,用词还行,意思实在泄气,你一个小孩子家,这口气,怎么像个老和尚一样?”
允中听了,瘪着嘴坐在那里,神情无可如何。蒋钰道:“别听你二哥乱讲!这句子我喜欢,赶明儿就这四句,你给我写个斗方。”
转向蒋铭道:“你替我给三弟斟一杯酒,算是我先谢过他了。”
允中听说这话,见蒋铭给他倒酒,便站了起来。蒋铭左手提注子,右手将他按到座位上,笑道:
“才子且请宽坐吧,都说了,今日不拘礼,何况你做了好诗,又讨大哥喜欢,理应我服侍你一回。”说的众人又都笑了。
一时完了令。兰芝道:“令官,你再给我们讲一个笑话吧,这桌上,就你肚里的笑话儿最多。”众人齐声附和。
蒋铭笑道:“那好吧,我就再讲一个。”因说道:“从前有个做县丞的,最怕老婆!”一听这话,大伙都笑了,唯独蒋钰看了他一眼。
蒋铭道:“这天,县丞又受了老婆的气,实在气不过了,一路跑到县衙前,敲了鸣冤鼓。半日,县令出来,一看他头上帽子也没戴,只裹着网巾,就问:‘你这是做什么来了?怎地帽子也不见了?成何体统!’县丞说,‘前儿去江南出差,买了些东西,家下嫌我买的不好,恁地啰唣,把我帽子抓下来,扔在泥巴地里,简直斯文扫地,请太爷做主,小人要休妻!’
县令听了,连忙屏退左右,把他叫到跟前,把自己的纱帽摘下来,指着帽子后面的破洞说,‘你看看,你看看,昨儿你买回来的胭脂水粉,的确是不好,告诉你了,这种东西,一定要学人家那谁,在字号店里买,你怎么不听?害得老爷我的官帽都叫太太摔成这样了,你那破头巾算个什么!’”
他还没说完,兰芝就笑了。转脸却见丈夫不笑,只盯着蒋铭看。蒋铭见哥哥盯着他,就把头低了,抬起手遮着额头,作势往陆青身后躲。
兰芝再看,只陆青和云贞俩人笑了,允中和蒋锦都低着头,忍着笑不言语。忽然间明白过来,一定是丈夫前时给自己买脂粉的事,让他们几个知道了,蒋铭编排这个笑话,是来打趣他们夫妇的,不由得把脸红了,指着蒋铭道:“你竟敢……”,又看向丈夫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