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627)
云贞思忖不语。蒋铭又提起元佐年轻时发疯的事:“有人说,是为齐王等人之死心里不平,不想做太子,所以装疯。你瞧是么?”
云贞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王爷当年确实受过精神刺激。来前我和外公议论过,外公说,这个哮喘症,其实是个心因性的疾病。你猜测与含光大哥的事有关,倒是有些道理。”
蒋铭哦了一声,忽起担忧道:“既是这样,恐怕这病不好根治,你可有把握么?”
云贞轻轻摇头,却又咬了咬唇,说道:“今日行针只是调整气脉,补充元气。要除去病根,还得行催眠术才行,这个法子我学过,但从来没用过,只能说尽力试试。外公说这种病患,有的治起来容易,有的就极难。诊治过程中,可能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形,说不定会旧疾复发,最初发病时情景可能在患者心目中重新浮现,如同再次经历的一般。当然,也可能出现别的状况,我也无法预料。所以不是有全然信任,此病我是不敢着手的。”
蒋铭想了想,道:“我知道很难,但冒这个险值得。有我陪着呢,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觉得你一定能行。我一心想给王爷治好病,是看不下去他受苦,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也不全为了世交情义,实在是这样的人令人钦敬,该有好报才是。”
云贞道:“我明白,你只带着解除病苦的心念助我,便有益处。”
其后连续几天,蒋铭公事之余,便陪云贞去楚王府上诊治。赵元佐只当铭贞是自己家人一般,扎针吃药尽皆配合。说来也怪,自从开始治疗后,元佐并未出现咳喘,甚至连喉咙痒也没有过,却是每每非常疲倦,有时一边还在扎针,一边就睡着了。
如此到了第七天,天刚蒙蒙亮,忽见王府干办匆匆忙忙来了,找蒋铭说,昨天他和云贞回来时,还没出王府大门,赵元佐就睡着了,直睡了一天一夜,到这会儿还没醒。王妃就有些着急害怕,几乎要报给宫里皇帝知道,只因元佐事先有话,所以来请蒋铭和云贞速去看望。
两人急忙来至王府,只见元佐还在卧房睡得香甜。云贞诊脉,见脉息平稳,便道:“没关系,王爷一切安好。”命人煎煮红参汤备下,和蒋铭在旁边守候,看看到了辰时三刻,元佐悠悠醒来,精神饱满,神色如常。阖府家人都松一口气,七手八脚服侍。
元佐叫蒋铭云贞到跟前,笑说道:“云姑娘神术,这下我是真的好了,有劳姑娘连日来费心费力。”又向蒋铭道:“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请了她来,我这病不知迁延到什么时候。”
蒋铭看他神采奕奕,与前暗沉发黄的面色已是大不相同。笑说:“王爷大安,就是我们的福分。刚才您老人家沉睡不醒,真把蒋铭吓坏了。”
元佐笑道:“这你要向云姑娘学学,也该对她有信心才是,你看她多沉得住气。”云贞此时也是欢喜,含笑说:“小女心里也紧张,只是表面上强自镇定罢了。”又问:“王爷现下感觉如何?”
元佐笑说:“必是好了,再也不会发了,这我心里有数。从前哪怕不发病,喉咙到胸口这一条地方也觉得发虚,好像有什么东西吊着,不踏实,现在完全没有那个感觉,放松了,甚是自在。”
云贞微笑说:“王爷自己的感觉应是最准的。”元佐停了一忽儿,笑道:“不但是感觉。有个古怪的事,刚才我做了个梦,前后都忘了,只有一幕记得清楚,就像真的一样,梦见喉咙这里难过的不得了,不停咳喘,后来竟吐出两条寸许长的软糯虫子。梦中也觉舒服了,这不古怪么?”
云贞展颜道:“恭喜王爷!您这梦来自神识深处,王爷又有轻松感觉,可以确定是病因除去了。”
尽皆欢喜。这才安排吃毕了早饭,赵元佐请铭贞在书房聊天。说道:“那位道长还告诉我一个养生法子,让我平常参悟一句话,‘载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抟气至柔,能婴儿乎?’当时年少愚顽,哪里顾得上?后来想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参悟,今天想听云姑娘说说。”
云贞想了想,恭谨回道:“小女子只是粗通医术,于道家修行之法所知甚少。这一句是道经上的话,字面的意思,是教人身心合一,如同婴儿一般专注平静,自然无为。可是究竟如何解释,小女子实在不懂,不敢乱说。”
赵元佐点头感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姑娘秉性真实自律,怪不得承影一心钦慕你。”蒋铭闻言笑容满脸,云贞羞涩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