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616)
铁匠闻言满面笑容,说道:“既是这么着,就是我们家高攀了!怎么陆将军一下子去那么远?到了地方千万来封信,别叫我们惦记着。”
这时舅母走了进来,喜气盈盈道:“陆将军见外了!将军这么有能耐,萍丫头跟你走,我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以往有甚做的不到处,得罪了,还请陆将军多多包涵。”
陆青不好意思,脸也红了,正不知说什么好,小铁棍泼腿跑进来叫道:“陆将军要走了?以后不回来了么?”他娘笑说:“不回来了!往后你要见他,就得去汴京找你姐姐去了!”
小厮贼精,登时眼睛一亮:“陆将军要做我姐夫了!”铁匠呵斥道:“快出去玩去。”又向老婆笑骂:“有你什么说处,还不快去做饭去!”铁匠老婆笑着走了,萧燕萍在门旁立着,早也把脸红了。
接下来收拾行装,与熟人告别,旁人都罢了,唯独武大很是舍不得:“二哥一走又剩下我一个了,回去告诉九哥、三郎他们,我想他们哩。”
如此这般又过了数日,孙沔、陆青随同曾建、萧燕萍,还有韩佐等亲随伴当,带了二十轻骑,一众车马上官道,往汴京方向而来。
走了一个月,已是二月中旬,绿草茵茵,杨柳盈盈。到处花开烂漫似锦。这一日歇住在三岔路口的一家客栈,因陆青要回宋州探亲,孙沔直接去汴京,次日两人要分头赶路,晚上吃过饭,聊天说话。
孙沔道:“我在边关多年,落下了一身病痛,不久要请旨回老家洛阳休养,守着祖茔,以后也不打算再往外跑了。这次忽然召你上京不知什么缘故,等到了和王太尉会面问一问。你孤身一个,以后要在禁军任职,还须有人看觑才好。如今朝廷崇文抑武,武官的地位不如文官,你的性情又耿直,在京不比在外,言语行动上都须检点些……”
陆青答应:“我知道了,大人放心。”想起许多往事,心内感动:“这些年陆青多承大人眷顾,一路走到此,好像自家长亲一样,只是陆青力薄,不知如何回报大人恩情。”
孙沔笑道:“这也没什么,相交就是缘分。以后你要是路过洛阳,记得来看看我就是了,我只希望你们好,为国效命,做一番事业不负此生,我看着心里就觉欢喜了”……
正说着,忽听外面隐隐喧嚷之声。韩佐进来报道:“店里一个伙计,刚发现被人刺死在茅房边上了,所以乱嚷,店家正忙着找巡检公人。”孙沔蹙眉道:“一个店伙计,做什么的,为什么杀他?”
韩佐:“不清楚,说是这个伙计给房客打洗脚水去,不知怎么不见了。也是巧,有个客人吃醉了酒,走到暗影里绊倒摔了一跤,才发觉,人已经死了,是刀伤。”
陆青惊道:“不好,像是匪贼行径,杀店伙计不是目的,一定还有旁人。”
原来孙沔他们住在客栈靠东一个小跨院里,清雅肃静,专供官员往来居住,和大众散客隔着一道墙。陆青忙出来,教曾建领着兵士沿墙巡察,加紧护卫。
望见那边一间厅事,门口围了一堆人,打着灯火。陆青派人过去看看,少顷回报说:“有贼人冒充被杀的店伙计去客房里行刺,那客人是东京来的一位大官人,竟是武艺高强,徒手夺刃,把刺客拿住了。当地巡检带人来押解那贼,刚到了。”
陆青走了过来,见阶下站着一群人,阶上却是店主人和两个打灯的伙计,还有两个公人。店家认出陆青是那边客房的将军,忙引他到门口观看。
只见厅上灯火通明,上首端然而坐一个男子,二十五六年纪,修眉凤目,鼻直口方,形姿沉稳,神态隽逸,虽是穿的一身便装,却是说不出的丰姿儒雅,不怒自威。陆青一见又惊又喜,原来竟是蒋铭。
这时一个身穿皂衣,腰束銙带的公人向上禀道:“小人是县上巡检,不知御史大人到此,有失迎迓。地方治管不严,险些使贼人伤犯了大人,诚是小人的罪过。”
蒋铭道:“这也罢了。我只是路过,本来不想打扰你们,却还不行。这贼未必就是当地的,你带去,明日上复府尹,好好审一审罢。”喝命:“带过来。”旁边两个公人拖扭着一人跪在地下,那人右腿拖着,嘴里发出压抑的惨叫声,显然腿断了,不能正常行走。
蒋铭喝道:“本来念你一片愚忠,想放你条生路,你却冥顽不灵,如此蠢恶!”对那巡检道:“人你带走,明日府衙早班,我的人会带信过去的。”
那巡检应喏,立时带着公人拉扯着刺客去了。一时闲杂人等散去,陆青走入里来,拱手笑道:“二哥!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