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59)
武继明“唉”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李劲兄弟也忒小心了!我知道, 你们蒋府有规矩,不许子弟出入行院。可是陆青兄弟姓陆,又不姓蒋。这会儿就咱们几个,去玩玩,你回去不说,谁知道呢?就知道,不过吃几杯酒的事儿,什么要紧!”
李劲听这话,又见陆青红心,说话间就要跟去了,慌忙站起身来,叉手不离方寸,陪笑道:
“武少爷说的是。可是今早出门时,我们家二爷有命,叫我好生照顾舅少爷,要是知道去行院了,李劲身上干系不小。舅少爷虽不姓蒋,如今却住在蒋府,要是大爷知道了,怪下来,李劲更是吃罪不起,还请三位爷体谅小人难处。”
陆青听他说这番话,赶紧拉李劲坐下,笑道:“李哥说的是,既是这样,我确实不该去的,不去就是了。”
对武继明道:“要是二位哥哥去,那我们就此分开,各自行事便了。”
马怀德道:“那怎么行!就这点事儿,值什么,咱们一起出来的,怎么还能分开。找别处耍去也罢了。”
武继明憾然道:“你们啊,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人生乐趣少了十之七八!”
马怀德笑骂道:“别胡扯了,回头我告诉大人去,看你还乐不乐了。”武继明呵呵笑了。
吃过了茶,四人走去瓦子里,找了个勾栏听说唱。说的话本儿是“吕布戏貂蝉”,说书的是个女先生,长相平常,却好一口伶牙俐齿,连说带唱,同一个打锣拍板儿的老头,两个人鼓噪得全场热闹非凡。
陆青听得入神,忽然走来一个半大小子,到他身旁悄声道:“这位客官,外头有人找,要跟您说句话。”
陆青一时疑惑,指了指自己鼻子:“找我么?”小子躬身笑道:“是哩”。陆青就跟李劲打了个招呼:“李哥你坐着,我去去就来。”
李劲顾着听书,并不曾看见有人找他,只点了点头。
陆青到了外面,那小厮满脸堆笑,说道:“官人请随我来。”陆青带着疑惑,跟他走到僻静处,来至一座桥旁。小厮指着道:“就是那位客人,要找官人说话。”
陆青看去,只见大柳树下站着一个少年,个子不高,头戴武士巾,身穿一件莺背色箭袖袍,俊眉秀目,肤白唇红,好像哪里见过的,一时想不起来。
心道:“常听人说,南方多才俊,这人生的好不俊俏,就比允中兄弟也不差。”走近前,抱拳问道:“足下哪位?是找我么,不知有何见教!”
少年站在那儿,也不与他见礼,也不打招呼,脸色仍是平平的,说道:“方才,我见仁兄好武艺,钦佩的紧,小弟不才,也想向仁兄讨教几招。”
陆青听声音熟悉,恍然一下想起,就是先时演武棚里,坐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客人。仔细打量,只看他神色平静,目光凛然,虽然嘴上说“钦佩”、“讨教”,脸上却看不出丝毫亲近之意,但若说有什么敌意,却也不像。
心想:“没来由的,他找我讨教什么?况且他身量单薄,看上去也不大像是个练武的。或许有别的缘故?在家时,听人说南人多狡诈,难不成他要害我?可是我来这儿没几天,也没见过外人,更没得罪了谁,就是刚才比试了一场,难道,他为了李存忠来找茬的?”
又想:“我如今在姐姐家,还是莫要多惹事端。”
于是说道:“兄台过赞了,小弟方才赢了那位李壮士,不过一时侥幸,哪有指教别人的资格。没别的事儿,还是就此别过了吧!”
说毕就要转身。少年提高声音道:“且慢!”
笑了一笑,朗声道:“仁兄倒是个老实人,你说赢了李存忠是侥幸,确实也有一点儿,不过,要是说拳脚功夫高强,倒也马马虎虎,不算是虚言。”
说着,两臂抱在胸前,踱步到陆青面前,一双俊眼上上下下打量他:“兄台不愿意出手,是觉得小弟微末,胜之不武么?”
陆青见他行动倨傲,语气中颇有挑衅之意,心中不悦,想:“此人忒也无礼。”依旧带笑说:“岂敢。我与阁下素昧平生,并不知阁下功夫如何,哪里就说到这个话了。”
少年冷笑了一声:“往昔素昧平生,今日既相识了,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陆青已有两分着恼:“这倒不必了,在下并不想高攀。”说毕抬脚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