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582)
俩人一大早出来都没吃饭,萧燕萍张罗生火,把马匹上缠袋取下来,取出饼子干肉,陆青只带了水。燕萍做个架子把饼子和肉都烤热了,递给陆青。她经常在野外,做这些事情十分娴熟。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
燕萍因去过了真源县,就问起陆青那里的人和事来。陆青便说起小时候的事,谁谁怎么样,包括当年真源七兄弟,如何在一处淘气。因这些人燕萍都见过,连曲六儿辣汤店也是现成的,说起来有情有景,一边说一边笑,不亦乐乎。
说笑间,燕萍取出一个绣竹枝的顺袋,向陆青说:“这个袋子,那天我在你家住,被大嫂看见了,她说这是当年她绣的。”望着陆青笑了笑,又说:“大嫂还以为是你送我的,说了你很多好话,她真是好人。”
陆青接过袋子看了看,认出正是那年在东岭山下客栈里,被燕萍拿走的那个,便道:“这个袋子,是那年我流配去濠州,从县里走时,叶妈给我的。袋里还装着五两银子,是叔父给我的零花钱,我得了银子没处放,那时大嫂还是家里丫鬟,央她替我收着的。因这袋子是家里的东西,是我一个念想。我一直带在身上,没想被你拿走了……”
说起旧事,二人都笑了。陆青把叶衡的身世,如何嫁给了大哥,也告诉了燕萍。
燕萍听着十分羡慕:“你家里可真好,大家都这么和睦。”低低叹息了一声,说:“比我好的太多了,我爹在辽国是个官,大小我也不知道,除了我和我娘,他还另有个大老婆,生了三个儿子,都欺负我和我娘。所以我觉得,只有我娘算是和我一家人,他们都不算。不过,我叔父倒是个好人,他没成家,也没孩子,待我就好像女儿一样。”
出神想了一会儿。又道:“陆大哥你知道么,我小时候,我爹大老婆的三个儿子,都欺负我,动不动就打我。有一回我捉了一只好看的雀儿,最小那个跟我要,我不给,他就过来抢,被我把雀儿放飞了。他气不过就打我,往我身上吐口水,我骂他是狗娘养的!他急了,抓着我的头发往树上撞,把我额头都撞破了,流了一脸的血,我那个该死的爹,一旁站着只是笑,我娘哭着求他,让那小子放开我,他说:“既然她是我的女儿,怎么也没长牙齿爪子么?”
“我听见这话,低头就在那小子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把他疼的嗷嗷叫……后来,他们还欺负我,却不大敢打我了。从小我就下决心,谁对我好,我就拿命来对他好,欺负我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一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我爹的大老婆是个恶女人,总是欺负我娘,有一阵子,我跟着巫师,求巫师教我咒术,就是想咒她死,可是被我娘知道了,说她是我的长辈,我这样做是不对的,唉,我娘真太可怜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如今来到这边,舅舅舅妈待我很好,我舅妈嘴上虽然厉害些,对我还是不错,后来我又遇到了你,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些运气……”
一面说着,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忽然一阵风吹来,旁边杏树上残花扑簌簌落了一身。陆青见她今日穿了一件铁锈红的箭袖袍,这件衣服以前没见她穿过,应该是新的,散发着一种淳朴踏实的温暖,观之可亲。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心道:“娘说的很是,她虽没有灵儿那样美丽,却是耐看的,越看越觉得顺眼……”
正自出神,忽听燕萍“哎呀”了一声:“要下雨了!”陆青举目一看,只见那边天空乌云沉沉地压过来。
匆忙收拾了东西,燕萍带路,俩人拉着马到了山背面,只见有个山洞。将马匹拴在树下,马鞍都卸了下来,刚躲进洞里,雨就唰唰地落下来。两人站在那里看雨,开始还在说笑,以为这雨来的甚急,下一阵也就停了。没成想过了一会儿,雨虽小了些,却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话说这个避雨的山洞十分狭窄,说是山洞,其实只是石壁上凹进去的一小块空地,又放了两只马鞍,几乎没有站立的地方了。两个人并排相挨着坐在马鞍上,望着雨幕发呆。
不知怎么,陆青忽然觉得气氛异样,浑身不自在,就站起来:“这雨怎么还不停。”燕萍也站了起来,说:“四面都阴合了,估计还得再下一会儿。”
陆青见她站起,不自觉往旁边让了一下,萧燕萍却往另一边让了一让,这时洞口处有一丛树枝颤动,唰啦一下倾落下雨水来,洒在燕萍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