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568)
次日,陆青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只见家里还是老样子,不过多了些花草树木,门口蔷薇架已经铺展得十分茂盛,此时长出新叶子,清新碧绿,迎风摇曳。
陆青四处看看,又望了望天,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起从前在这个院子里担水洒扫,和文权一起打闹,耍笑叶衡等等诸般情景,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惆怅,眼睛里酸酸潮潮的……
只见大哥陆玄走了过来,笑问:“你咋起这么早?睡的好不?”
陆青笑答道:“睡的好,头一沾枕头啥都不知道了,就是醒来再睡不着了。”又问:“大哥也起得这么早,有事么?”
陆玄:“也不算早了,咱娘起的更早,这会儿,肯定又在菜园子干活了。”
陆青跟着哥哥走到房后,果然看见陆母和叶妈在菜畦边上,一边拔草一边说话。见他二人来,叶妈就走了。陆青道:“娘怎么还做这个活儿,太辛苦了。”
陆母笑道:“我这身子骨还行呢,哪里就老了?看着新鲜颜色,我心里高兴。”指着菜地里冒出来的小菜苗说:“你看多好,庄稼不负人,只要用心出力,它就生长。”
陆玄掇过小杌子来,母子三人就在田边坐下说话。陆母问陆青在濠州情况,后来如何参军平叛,又如何去了太原,陆青只捡着那些轻松的事告诉母亲。正说着,听见院墙西边马厩里有人喂马的声音,又听见廷玺咳嗽声音。
陆青低声道:“叔父身子怎么样,都恢复了没?还是起得这么早,做这些活儿。”
陆母叹了口气:“恢复算是恢复了,就是精神不如从前。平常也不见他做这些,今儿估摸是你回来他高兴了。要我说,倒是活动活动好些。刚有了你小侄那会儿,你叔很高兴了一阵子,唉,谁成想呢,偏你姐夫又出了事,自从金陵回来,精神就差了,话也少。现在铺子都是你大哥打理,你叔什么都懒怠管,也不去城里了,谁谁也不乐意见,你婶娘一说起这些事就掉眼泪。”
陆玄道:“我也时常劝,可是叔父就是不听,说的深了,就不高兴了。现在叔父脾气也变了,二弟在家时总是乐呵呵的,现在动不动就发火,只见着孩子还有些笑模样。”
陆青默然了片刻:“我在太原见着那院三哥了。”
陆母一怔:“哪个三哥?”旋即反应过来:“是权哥儿么?”陆玄昨天已听陆青说了见到文权的事,便道:“就是权哥儿。”陆母惊讶道:“他怎么会在那里?”
陆青就将见着武大,后来看见文权和武大在一起的事告诉了母亲。说道:“我详细查问过,那年他从家里出去,一路往西,冬天到了太原,流落在那里。身上也没钱,跟着花子讨饭,差点冻死,幸而遇见了一个好心的老爹救了他,那老爹是开饭馆的,姓胡,后来他就娶了胡老爹的寡居女儿……我去酒馆里见过他了,还是以前那样,没变。”
陆母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行么?见着你,他怎么说?”
陆青道:“看着还行。他丈人没了,饭馆他继承下来,应是过得不错。见了我也没说什么,看那意思是没脸见我,叫我说了他几句,也没还口。倒是问了家里老人……我查过,他是把那些事都跟丈人家照实说了,才成的家,所以我心里也不气了。昨儿路上,我跟大哥说,不知该不该把这事告诉叔父,怕惹他生气,就没敢说。”
陆母听毕叹了口气,看陆玄问:“你还气他不?”陆玄想了想,也叹了一声:“气不气的我也说不好,都过去这长时间了。当初也是怨我,不该把人带回来,不然不会有后来的事,也害不到二弟了。”
陆母沉吟着说:“这件事可是把你叔打倒了,就那几天功夫,头发白了一半!打那以后再没提文权,别看嘴上不说,心里……唉,虽然不是亲生的,却是当亲生儿子一样养大的,当年他多疼权哥儿?就是再生气,心里怎么不想的?那年文权的孩儿没了,你叔病了好长时间。权哥儿在外生死不知,岂能不惦记?现在有了消息,就是嘴上不说,心也落地了,你快去告诉一声吧。现在就去!”
陆青来到西院,陆廷玺正在屋里洗脸。陆青笑道:“我还没洗脸呢!给我也打盆水来。”洗了脸,就在叔叔身旁坐了。廷玺道:“你不陪着你娘说说话,跑这边来干嘛。”
陆青笑说:“我和二叔一起吃早饭,也是一样的。”廷玺笑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惹你娘生气要打你,就躲到我这边来了?”说完叔侄俩互相看一眼,都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