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546)
行至寺后,只见荒野坡地,生着松柏以及槭树白杨等各种杂树,林间零星散落着一些坟墓。那边一棵古松下有两个高大的坟头,旁边树下还有几个小些的,都没立碑,不知坟里是谁。坟茔上已生出青青野草,点缀着几朵野花,日影透过枝叶斑斑驳驳洒下来,间杂着鸟鸣啁啾,说不出的落寞凄凉。
那一边,一株枯了的白杨树下立着一座坟茔,方才在花园见过的那两个客人,正在坟前半跪着燃香烧纸。
众人遥望着,只见他二人祭奠完了,又跪下磕了几个头,都站起身来。中年男子回头看见蒋铭诸人,转过去与年轻人说了些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来,先是给乾澄作了揖:“大师父”,又向蒋铭拱手,中年男子道:“请问两位,可是金陵蒋承影、蒋允中贤昆仲么?”
蒋铭一怔,抱拳还礼道:“正是在下。不知兄台哪位,怎么会认识?”
那人笑说道:“我们二人是从濠州来的,在下姓李名瑞霖,忝居濠州守御营都监之职。这是我兄弟李瑞霆,我们和陆朴臣是好友。方才听寺僧说来了金陵蒋府两位公子,所以猜着是您二位。”
蒋铭听陆青说过李瑞霖,前不久陆玄来家也提到过他,不由露出笑容,忙又拱手道:“原来是李兄!我听朴臣说过,当日滁州平叛全赖兄长之力。”
李瑞霖道:“这是朴臣谬赞了,平定叛乱乃是诸多长官和三军将士合力而为,李某微薄之力,算得什么。”
当下都相见了,乾澄法师见如此也是欢喜,众人一起来至方丈中坐下。
蒋铭道:“我们俩来,是想看看当日家兄经过的地方,不知李兄来此有何贵干,是踏春闲游,信步而至么?”说毕笑了。
李瑞霖停了一刹,淡淡一笑说:“方才蒋兄也看见了。不瞒蒋兄,我们来,是因有个故人埋骨在此。此人原在叛军中做首脑,可是从前曾有恩于我兄弟,所以特来祭奠,表我二人不能忘恩之意。”
蒋铭赞道:“大丈夫光辉磊落,恩怨分明。李兄这么做是应当的,小弟实是佩服!”又问:“兄长如今官身,怎么出来也没带亲随?”
瑞霖笑答道:“是带了几个兵土一同来的,只是我想,我是私人身份来祭拜,祭的又是朝廷反叛罪人,所以让他们都留在客栈里了。”
……却说四人相谈甚欢,允中和李瑞霖也甚是说的着。乾澄法师便命人准备素斋,要留大伙吃饭。李瑞霖笑道:“大师父不必费心准备我俩的份了,我这次因私出行,不能久待,就要告辞,多谢大师父盛情,容后报答。”
又对蒋铭允中说:“今日相会不胜荣幸,以后见着陆朴臣请代我问候。山高水长,咱们后会有期吧。”说毕起身,同着他兄弟告辞去了。
待二人走了,乾澄不在身边,蒋铭悄悄吩咐李劲:“去问问,他们俩祭拜的是哪个?”
李劲去了,片时回来,告诉说:“那松树下两个高大坟茔是李孚和他夫人的,枯杨树下李瑞霖祭拜的是李存忠。”
蒋铭和允中相互看了看,沉吟无语。三人吃过斋饭,看天色已晚,就在寺里歇下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吃毕饭,辞了乾澄法师,乘马往庐州城而来。在城外看了多时,听允中告诉当日孙沔军在哪里布防,如何攻城……落后进到城里,一径来到李孚家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正不知如何,忽来了两个军士询问,看三人气象不凡,言语不敢不敬,却说这里是官府管制重地,没有府尹钧旨谁也不能进去。
李劲还要分说,被蒋铭叫住。向允中道:“去找凌克让吧!”一行拨马往州府衙门而来。那凌克让刚刚歇了早衙,正在后堂吃饭,闻听通报,忙不迭放下碗筷,整衣迎将出来。请进厅上相见了,极尽礼敬,又要张罗设宴。
允中说明来意。蒋铭道:“大人公事冗杂,我等私事不该相扰,本想悄悄去看看也罢了。只是这几处地方,必都有人看管,不让闲人随意出入。所以不得不来打搅,请一道钧旨,就好便宜行事了,相助之情,感激不尽。”
凌克让不由欠了欠身,笑说道:“哪里哪里,二公子说这话,真教下官无地自容了。大公子救了这一城官员百姓,我等受恩深重,公子有事但凭吩咐,下官求之不得,岂敢心存丝毫怠慢,况且举手微劳,何足挂齿。”
就要亲自陪着过来,蒋铭又忙推辞,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凌克让听他言语意思,如果自己跟着恐怕还不方便。就叫了一个主簿来,再三叮嘱,那人听说如此这般,不敢怠慢,陪着兄弟俩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