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76)
允中此刻有哥哥在身边,已然放松了很多,又听这话,不觉心中升起一股豪迈之感。点头应道:“我跟大哥在一起,什么都不怕!”
次日申酉时分,孙沔大军来到。那陆青听窦宪说了蒋钰和允中都在城里,心急火燎。本来孙沔军刚在饮马川整顿兵马,欲要缓缓而行,他只是催促快行。
官军在庐州城外扎营,做攻城准备。此时将近清明,天气乍暖乍寒,这两日却是热的,看太阳还没落山,陆青心中焦躁,独自打马到城下观瞧。忽见城头现出一个人来,正是李存忠。
陆青一见,眼中冒火,大骂道:“李存忠!你这奸贼,人面兽心的小人!快把我蒋家哥哥送出城来,不的,要你庐州城破,片瓦不存,一个个碎尸万段!”骂了多时,李存忠只是冷笑,也不答话。
陆青愤怒,催马跑到近处,张弓搭箭,冲着李存忠射了一箭。本来离得远很难射中,可他力大,一支羽箭自下而上,直飞城头而去。李存忠闪身避开,那箭钉在城楼檐木上。
李存忠呵呵大笑,道:“陆青兄弟,你还年轻!听哥哥话,还是快回家去,莫为了这等不相干的事枉送了性命。”
陆青无可奈何,在城下打马转圈,待要举弓再射,这时韩佐和窦宪赶来,叫他回营去了。
到得晚上,陆青到中军帐找孙沔商量,想要趁夜爬城墙进去,解救蒋钰和允中。孙沔蹙眉斥道:“胡闹!今天咱们刚到,里面防卫正严,都不得睡。你身为将领,岂能如此轻举妄动!那时就不该不报我一个人去城下叫阵,这等言行轻率,怎么放心用你杀敌?念你初犯,且宽容一回,再有下次,必用军法从事!”
陆青无可回言,被斥退了出来,回到营帐里兀自悻悻的。窦宪和辛柏生都来相劝,说:“要救也得等过些时日,城防松懈了才成。既是挟制他们,想来是有用处的,三五日内应是没要紧。”陆青想想有理,才不吭声了。
次日孙沔升帐,分派人马围城。将城东、城北两面围住,留下南门和西门不管。原来这庐州城始建于东汉时,自古是兵家重地。几经战乱损毁,唐时曾加砖砌城垣,距此200多年不曾修缮过。城西都是高冈,无路径可走,南面却挖有深壕,有金斗河支流经过,形成了一带护城河——这是给李孚的逃生之门,正与寿州方向相反。东面和北面却不曾有水,最是容易攻打。李孚在此数年,有心要修筑城墙,但怕引起朝廷疑心,没敢做,只得这么荒废着。
孙沔令杜兴与两员副将率领一队军兵到东门一带,自己则与陆青、辛柏生诸将在北门,两面将城围住了。城上只是不应。过午时分,李存忠出现在城头,孙沔命陆青喊话,要李孚前来对话。
李存忠道:“孙大人请稍等。”过不多时,李孚来了,身旁还跟着一个人,身穿圆领官服,头戴纱帽,却是庐州城的府尹凌克让。
这凌克让是个清廉的官。多年前孙沔做巡按使,来庐州时,与他和李孚在一桌上吃过酒。当时城上城下遥遥相见,李孚笑说道:“孙大人远路辛苦!”
孙沔道:“李孚!你今日谋反,乃是大逆!我不日就要攻城,看以往同僚份上,多说几句,你现在开城投降,束手就缚,官家仁慈,应不至于斩尽杀绝,这是你一门上下的生路。”
李孚听他直呼己名,已是不讲情面了。仰面大笑道:“孙大人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废话了,还是请凌大人与你讲罢!”
凌克让却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孙沔喊道:“怎么,凌大人如今也和叛贼一路了么?”
凌克让仍是无语,姜蒙方催促道:“凌大人快请答话,别让孙大人等的急了!”
凌克让无法,只得向下说道:“时势迫人,请孙大人明鉴!我庐州城内众位同僚联名写了一份呈表,表明我等与城内百姓祸福与共的意愿。恳请大人将此表送京呈给圣上,请圣上体恤庐州一城生灵,和平解决此事!”
原来李孚前日集合了城中文职官吏,姜蒙方写表,令各人签署名字。府尹幕下佥事官赵皖不肯,当场被杀,众官不得不都随顺了。
孙沔知道他此刻被人辖制,身不由己,也只能叹气。凌克让又道:“孙大人,这里还有李大人与朝廷的和议文书,请孙大人一并呈递,和议期间,请大人先退军十里,且待朝廷旨意下来,再做道理。”
孙沔道:“凌大人差矣!你等写的呈表,孙某看同僚分上,可以代呈圣上,李孚乃叛臣贼子,他的书信岂可上达圣听?孙某奉圣命平叛,不可延误。明日必得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