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44)
这一举动发生在刹那之间,众人不及反应,都呆了。韩佐上前用剑指着杨能心口,喝道:“叫他们退后,放下兵器!”
杨能感到剑尖已经刺入肌肤,又瞥一眼地上皇甫威的尸身,畏惧顿生,垂下目光不言语了。辛柏生三人也被皇甫威的死震慑住,看杨能面上现出惧色,相互看了看,放手把剑扔在地上。那些军士见此,也将兵刃纷纷放下了。
孙沔高声道:“谢文轩!你把朝廷敕令读来,教大伙儿都听听!”谢三应了声:“是!”上前拿起文书,展开大声宣读。
刚读了抬头,就听“嗖”地一声响,从后厅蹿出来一个黑衣人影,手持长剑,直奔孙沔刺了过来。韩佐眼疾手快,挥剑一格,两剑相击,火花迸现。
黑衣人一击未中,紧接着“唰唰”两剑,刺伤了跟前两个排军,夺路向门外冲了出去。一时曾建带着众排军都向外追出,孙沔喝住道:“别追了!”
众人止了脚步,一时厅上站着黑压压一屋子人,却是鸦雀无声。孙沔看了谢三一眼,谢三会意,继续宣读文书。读毕了,孙沔道:“你把这敕令给三位将军看看,看上面印章,可是模模糊糊么?”
谢三应命照做。辛柏生三人这时不用看也都明白了,向孙沔齐齐拜倒,声喏道:“末将拜见都指挥使大人,悉听大人差遣!”
孙沔稍作整理,转到上首坐下。曾建指挥军士们都退到厅外。两个排军押解着杨能站在堂下,孙沔道:“杨都监,方才出去的是什么人?”
杨能脸色煞白,一语不发。孙沔冷笑了一声道:“到这个时候了,都监还不肯说么?”
谢三在旁拱手道:“禀报大人,这个人姓梁,是叛贼李孚的干儿子。”
陆青稍作迟疑,也抱了抱拳说:“大人,这个人我认识,他叫梁寅,的确是李孚的手下。”
忽然曾建上前一步叉手道:“禀大人,此人末将也见过,却不知道叫什么。他就是那年劫饷银的正贼!先时跟山贼一起打劫的就有他,最后也是他领着几个人,杀了长官林栋,把饷银全劫走了。那日他就是这个打扮,所以小人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沔略显诧异,随即点头道:“那就对了,看来你丢的饷银是落在李孚那里了。”
陆青和曾建互相看了一眼,都想起那日在宝华寺见到李孟起的事,心下恍然:当时二人找去宝华寺是找对了,饷银必是藏在那里,被李孟起取走了。
这时谢三命人收拾场地,把皇甫威尸身抬了出去。陆青虽然不喜欢皇甫威,但是认识久了,也有几分见面情,一时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孙沔向杨能道:“都监还不说实话么?何观察尸骨未寒,要查也不难。你统兵多年了,遇到是非大事,竟如此犹犹豫豫首鼠两端,实在是个糊涂人!死的这位将军,想必也是经年鞍马劳顿,若是死在沙场上,也落得一个好名声,家属也能得到抚恤。如今被你蒙骗却是这样下场,诚是可惜!”
杨能只是低头不语。只见辛柏生上前一步,拜倒在地,叉手道:“末将不明真相,方才冒犯了大人,罪该万死,请大人治罪!”
孙沔抬了抬手:“将军起来说话。刚才情势不明,岂能怪你?以后克尽本分便是了。”辛柏生道:“多谢大人宽宥,末将一定全力效命!”
孙沔又转向杨能:“事已至此,都监还是实说吧,我看以往同僚份上,呈报时也好替你进言,说一说你的苦衷。”命军士把他放开,搬个椅子给他坐。
杨能见大势已去,不觉叹了一声。只得坐下。将他与李孚来往前前后后交往的事情全都供说了。
原来之前李孚派人送礼,结交,杨能知道他必有所求。一来贪图钱财,二来,也是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李孚看重,不免沾沾自喜。人在得意之中忘形,并没往深处细想,直到上元节之前,李孚那边派姜蒙方来游说,说李孚准备起事,要杨能届时占据濠州城,拥兵自重。一旦事成,高官厚禄可待。
因有前番来往,杨能有些心动,但对李孚的实力仍是半信半疑。姜蒙方看出他心思,说道:“都监若不信,且略等一等,不出半月金陵就会传来消息。到时四方呼应,只需拿下江南半壁,就可与赵宋分庭抗礼……”
如此这般,杨能含糊答应了。待姜蒙方走后,派人出去打探,果然探马回报金陵守御军反了。这天夜里梁寅来到,说金陵、滁州都已经落入李孚手中,不仅如此,光州、舒州、扬州几地兵马也在李孚掌控之下,催促杨能立刻起兵占据濠州城,加以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