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41)
之后又到教头家中。一众细细商议,都安排好了。李家做饭,大伙饱餐了一顿。直等到亥初时分,出发往守御营而来。
这时天色已漆黑,空中悬着一弯新月,繁星闪烁。谢三领路,孙沔和韩佐骑马,别人都是步行。春寒料峭,一路只听马蹄声响,脚步窸窣,远处传来几声犬吠,越发显得寂静。
陆青向远望了望天,心想:“一会儿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不觉心里就有些紧张。
只听孙沔说道:“今日惊蛰了,夜里还是这么冷。”问:“陆青,你去过汴京么?”陆青与他待了大半日,初见时的拘谨已然没有了。又看他审谢三、往濠州传信,谋划行动一丝不乱,心里实在佩服的紧。连忙答道:“小人没去过。”
孙沔“哦”了一声,轻松问道:“那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陆青没想到他忽然问起家常,略怔了一怔,如实回答了。孙沔笑了笑,又道:“你家哥哥犯了什么事,你替他顶罪来的?”陆青道:“我哥哥不是有意的,是失手误杀了人。”孙沔道:“那你替他吃这么大苦,心里不觉得委屈么?”
陆青听他语气亲切,也笑了,道:“我哥不让我顶替,他身子弱,是我自己要来的。小人父亲早年就没了,是哥哥养家,庇护着小人,小人才得长大成人,所以并不觉得委屈。”
孙沔点了点头,叹息道:“民间孝悌之心如此,也是难得。”往前走了一会儿,又问:“我听说,你在牢城营与人决斗赢了,你这身功夫是怎么练就的?”
陆青腼腆道:“小人自幼读书不成,只喜欢耍拳脚枪棒,胡乱学了些微末小技,与人争斗,实是无奈之举。”孙沔点头道:“这两年杨能待你怎么样?你别怕,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陆青虽然懵懂,也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想了想,老实答道:“小人也不知该怎么说,上元节前,都监还叫我到营里吃过酒。只是我刚来牢城时,斗殴杀了人,要是没有家里寻了太傅府人情,怕也难活下来。小人想,杨都监虽然看重小人,并不是觉着我有什么好,还是看在人情份上才会这样。如今他反叛朝廷,小人纵然不明事理,是非也能分得清楚,听大人差遣,平叛安民才是陆青的本分。”
孙沔笑道:“你这话说的明白。一会儿你只按我说的行事,不要慌张。要是杨能真有反意,我有把握拿住他。”
陆青也笑了:“陆青知道。不瞒大人说,刚刚还有些紧张,这会儿一点也不慌了,到时我和曾大哥见机行事,一定制住杨能,保护大人平安。”孙沔道:“对,你这么想事情已成了一半了!”
不一时到了军营大门前,守门军士喝道:“是什么人?”只听呼啦一下,现出一队持枪排军拦在那里。
谢三忙走上前说道:“是我!”军校举火把照了照:“原来是谢三爷,怎么这会儿过来了,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谢三道:“这是京里来的重要人,要见都监相公的。”那军士迟疑了一下,走过来晃晃火把,看见陆青和曾建眼熟,又数了一下人数。
谢三道:“出什么事了?以前我也这时辰来过,大门不让进还是头一遭,”说着指曾陆两个,“这二位也是咱自己人,前几日还在老爷厅上吃过酒的,你没见过么?”
那军士笑道:“老爷有命,说是这几天事多人杂,让多留心,既是谢三爷引路,料不妨事的,请进去吧。”开了大门。
众人进来,行至中军营门前,孙沔和韩佐都下了马,又有军士拦挡不让进。谢三道:“这位是京里来的长官,见都监相公有要事,快放我们进去!”军士照了照,说:“谢爷进去,别人且在这儿等候。”谢三佯怒道:“耽搁了事,你担得起么!”军士道:“老爷前儿才吩咐下,但有生人都不让进,何况是半夜?谢爷请进去通报,没有老爷的令,小的万不敢放旁人进去!”
孙沔见此,在旁说道:“文轩不必为难他,你且先去通报。”暗中却冲陆青做了个手势。
陆青会意,跨步上前道:“我陪三哥一起进去吧!”那军士见过陆青和曾建,知道是都监府里亲近的人,瞅了瞅没说什么,陆青就和谢三一同进去了。
杨能已然睡下,听得通报立刻起身,到厅上来。见谢三和陆青站在一块儿,有些意外:“怎么了,是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