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33)
蒋铭笑吟吟望着她,低声问:“真的么?”
云贞点了点头,轻声道:“真的。刚才我看你,觉得这世上,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蒋铭听着这一句话,禁不住心摇神驰,伸双臂将她揽在怀里。
二人相拥一处,听见彼此呼吸心跳,不由得深情对望。蒋铭情难自禁,低下头便去吻她,云贞温柔相就……热吻了多时,方才分开。彼此揽着对方,并肩向远方望去。
蒋铭叹道:“我还是小时候在汴京,见过一次雾凇,真太美了。今日惊蛰,‘万物出乎震,蛰虫惊而出走矣。’在金陵,这时候该是新草发芽,柳树也出新叶了,这里却还是万里霜天,没有一丝绿意。”
云贞转脸看他一眼,含笑道:“都到惊蛰了,怎么会没有绿意?”向旁边瞧了瞧,走过去几步,一手拢着斗篷,一手去搬地上石头。蒋铭道:“让我来!”过来把那块石头搬开了。
云贞捡起一条树枝,拨开霜雪,道:“你看这底下是什么?”蒋铭凑近了看,只见荒草之下,分明已有嫩绿的草芽冒出头来……惊喜道:“还真是,果然草木不负天时!”二人十指相扣,相视而笑。
蒋铭望着远方出神,问道:“云行雨施,品物流行。贞儿你说,人生在世,什么才是最幸福快乐的事?”
云贞想了想,含笑说:“要我说么……‘天覆地载,万物悉备,莫贵于人!’”
蒋铭爽朗大笑,点头道:“说的正是!人生在世,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其实都算不得什么。最快乐的事,就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相知相得,相依相守,就如此刻你我这般!”……
两个人回城来。到府衙吃了饭,吃茶下棋,盘桓一日。傍晚时分,云贞站在廊下看风景,庭中生着一株槐树,镶裹着一层冰霜,夜色流光之下,静美无言。蒋铭走出来,给她披上披风,并肩立了多时。
蒋铭道:“路上不好走,我喊李劲,叫上两乘轿子,送你俩回去吧。”云贞不语,转脸望着他微微一笑。蒋铭看她肤色娇艳,双眸映着夜光,流波闪烁,宛如出尘仙子,美丽不可比拟,不觉痴了半晌。
忽然轻声说:“今天……不回去了,好么?”
云贞望着他,深邃目光里万千柔情,轻轻地点了点头。蒋铭不觉一阵狂喜蓦地冲上心头,胸膛似乎都要炸开来了,低低唤了声:“贞儿”,伸出双臂一把将云贞拥在怀中……
是夜惊蛰时分,草木生发,万物萌动。到得次日,雾凇消融,宛如下了一场春雨,天地焕然一新。蒋铭送云贞回药铺,一路春风送暖,土地踩上去也是松软的了。自此以后,眼看着阳光明媚,四野青葱,桃红柳绿,生机盎然。
……
花开几朵,各表一枝。暂且按下铭贞二人在石州不表。却说陆青在牢城营,成日与曾建在一起习练枪棒,四处玩耍。冬至前后,来庆从真源县家里来了,给陆青带来银两衣物,递上陆玄书信。信中写的简略,说家中一切如旧,秋末叶衡生了个儿子,合家欢喜,云云。
陆青问来庆:“家里都怎么样?叔父身子怎么样了?”
来庆道:“家里都好。二老爷身子好多了,现下走路跟以前没两样,就是头发白了。老太太和大爷、大娘子也都好,秀姐儿也好。”
陆青道:“西院,那谁呢?有消息没?”来庆:“西院少爷一直没回来,也没信儿,就是,”话说半截停住了,陆青:“就是啥?”来庆:“就是西院小大姐儿没了。”
原来文权走后杳无音信。菊芳一直住在娘家,过年也没回来看望公婆。她和文权的孩子让奶娘带着,陆婶照看,小孩体弱多病,特别累人。陆玄上次来看陆青那几天,孩子染病腹泻不止,请医生诊治无效,夭亡了。陆叔陆婶都很伤心,派人去冯家告诉了菊芳,菊芳当着来人哭了,说:“早去早超生,这也是她的命!”没往陆家露面。
过了没几天,冯家就来了人,要陆家出具和离文书,送还菊芳当年陪嫁妆奁……如此这般,菊芳就与文权离了婚,另嫁人去了。
陆廷玺没奈何,不免又生气,病了一场。陆玄请医疗治,百般开解,后来叶衡生产,老头看见孙儿,开心了,方才渐渐好了。
来庆道:“大爷本来要自己来看二少爷的,二老爷说,哥儿太小,不让他来,所以就让我一个来了。”
陆青笑道:“其实你也不用来。我都好着哩!你回去告诉,大姐姐还从金陵教人给我送了银子衣裳,都够用了。教家里都放心吧。”来庆应喏,次日搭船回应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