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20)
蒋铭看着哥哥,只是笑。过会儿说:“大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这次也是事赶在眼前,没办法了。你想,怎么说我也是石州的监军,遇到事只知讨救兵,那也忒无能了!”
蒋钰叹了口气,点头道:“那倒也是,不管怎么着,我还是希望你安安稳稳的,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这也是父亲母亲的想法。”
蒋铭:“我知道了,哥放心吧。”想了想又说:“说起凤栖山那次,我也是怕,当时杀了人,好些日子都睡不安稳……不过也有好处,经历了那回,从此见了战阵不怕了,这次杀敌,贼首就在眼前,我心里真一点儿也没乱。”
蒋钰点头:“你说凤栖山,我倒是想起个事来。”蒋铭:“什么事?”蒋钰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一时吃毕了饭,倒上茶来。蒋钰有些疲倦,就在床榻上歪着。蒋铭问:“刚才说凤栖山,哥想起什么事了?”蒋钰沉吟了一会儿,说:“凤栖山上有个叫韩世峻的,这个人怎么样?”蒋铭疑道:“哥怎么想起他了?”
第150章 (下)
【未审关城羌音烈】
蒋钰道:“端午节前一天, 我在金陵遇见他了。那天我在咱家缎子铺门口,正赶他路过,问我太平桥怎么走,说了几句话。要不也不认识, 赶巧陈升从屋里出来, 碰上了。陈升二月间去濠州给陆青送银子, 在那儿和他见过, 所以认得他,两下引见, 我才知道就是韩师父。”
蒋铭想了想, 恍然道:“那时窦宪来家说,他是跟韩世峻一块儿下山的, 韩师父在濠州教陆青功夫。估摸是教完了陆青,去金陵寻访故旧了。这位韩师父功夫十分了得,他和窦庄主,也就是窦连生的父亲,都是从前太祖朝宫禁里做过护卫的。那时在凤栖山, 韩师父还指点过我枪法……”
便说了如何会见韩世峻, 以及那天晚上韩世峻和李孟起雪中比武的事。犹豫了刹那, 说:“他也认识咱爹,亲口跟我说的,与爹爹甚是熟悉。”
蒋钰闻言不觉坐起身来:“是么?你跟我细说说。”
蒋铭就把离开凤栖山之前的那天晚上,韩世峻找他到演武场说的话, 全都告诉了哥哥, 道:“他原是当年德昭皇子身边侍卫, 当年高粱河之战,父亲和皇子的营帐是紧挨着的, 他说天天能见到咱父亲,所以认识,还说爹爹虽是文职官,当时在战场上临危不乱、镇定自若,他十分钦佩。后来他离开汴京,还曾去咱家门前辞行,那时大哥才刚出生……这都过去快三十年了。”
蒋钰认真地听着。沉吟道:“原来如此。还跟你说什么了?”
蒋铭道:“别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是打听父亲如今怎么样了,咱们弟兄姊妹如何,那次允中也在,他也见了,还问起大哥在家做什么,有没有孩子……怎么?这次他见你没提么?”
蒋钰不语,出神了片刻,摇头道:“没。只说了几句客套话,邀他到家坐坐,他也不肯,说还有事,就走了。偶然初会,我也不好强留他。要不是陈升认出来,看样子……他好像并不想让我见到他。”
蒋铭思忖着说:“这个人是有些奇怪,那时在山上就说,不让我回家提起他,也不愿人知道他在凤栖山,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蒋钰默然了半日,道:“可能老人家想的多,有些往事,不愿意提起吧。”
便换了话题。兄弟两个久别重逢,说不完的话,直到深夜才歇下了,一宿晚景不提。
次日早,蒋铭和哥哥一起,带着陈升李劲,四人骑马到城外山上转了一圈,此时霜寒天气,万物萧森。众人却都跑得身上出了汗。蒋铭沿路给哥哥指点上次战斗拼杀的情形:何处埋伏,何处交接,何处杀敌……
说道:“我才来那会儿每天出来转,早把这周边地势了然心中了!哥看这地方好不好?丛山峻岭,真是壮人襟怀。我刚到时还没到中秋,山明水净,遍野深红浅黄,这时节寒冷了,又是霜天万里,说江山如画丝毫不虚!每天在原野上驰行一小会儿,真个快意无加!”
蒋钰勒马而立,听得心潮激荡,远望多时。朗声说道:“‘北斗七星高,哥舒夜带刀。至今窥牧马,不敢过临洮!’你说的对,这里端底是好男子待的地方,我都想留下不走了,与你并肩上阵驰战沙场,岂不壮哉!”兄弟二人相对大笑。
回来进了衙,董新民走来拜揖,报说早衙无事。蒋铭把他引见给蒋钰,见了礼,新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