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13)
蒋铭闻言大怒:“这时辰城门已该关闭!叫你守门你做什么了?如何不来报我就私自放他出去?”
贾庆斌道:“小人早关城门了,是汪将军强又打开。小人跟他说,但凡军兵出城要有大人许可才行,汪将军不听,打了小的一巴掌,把剑要杀小的,小的拦阻不住才让他去了。”
蒋铭怒道:“一巴掌你就给他开门了?难道他杀得你,我倒杀不得你了?”将佩剑也拔了出来。那贾庆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大人饶命!小的并非怕死违令,只是汪将军一向是小人长官,他说…他说大人是文职,不管军中事务,说话不作数,还说……有些不敬的话,小的也不敢学说。小的位卑职小,实在拦阻不住,不得不让他走了,求大人宽恕。”
蒋铭忍了又忍,收剑入鞘。斥道:“你这等违我军令,本该就地斩首!看是第一次,且先饶你,等这事儿完了再说!”
你道蒋铭为何如此急怒。原来石州城里,兵将加起来总共不足三千,有战斗力的只两千六百人左右,如今汪殿成带出去一千五百军卒,城中只剩下不足一千人,汪岐又带兵出去,城里就没兵力了,为将帅者没兵可带,还能做成什么事?所以蒋铭急了,暗中跺脚,只恨自己疏忽。
定了定神,匆匆走来看牛广赟。只见他受了伤,扎缚绷带吊着一条臂膀。见蒋铭来,慌忙起身迎接,说道:“末将有伤,礼数不周,请大人恕罪。”蒋铭摆手:“罢了”,便问他事情始末。
牛广赟如此这般告诉一番:“因近日天冷,末将们也是防备着,怕党项人缺粮伺机来抢,路上十分小心。贼人每次抢粮都是从前方杀来,所以末将走在队伍前面,汪将军在后头……不料这次贼兵却是从后杀来,也有五六百人,领头的也很厉害,劫了十辆车子去了,末将与他争斗,没留神被他暗算了。”
蒋铭问:“既然是汪岐殿后,怎么他反倒好好的?你却受伤了!”牛广赟抬头看了看,欲言又止。蒋铭皱眉道:“怕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快与我实说!”
牛广赟道:“大人不知,末将和汪岐,都是随汪统领从太原来的,汪岐其实是汪统领的本家,他们是一个汪,他比汪统领小两岁,却高着一辈,私下与我们说,论起来统领该叫他叔,所以统领平常不甚管他,纵有僭越处也不理会,我和陈智勇凡事也都让着他。”
蒋铭冷笑一声:“就是说,贼兵来了,他反倒躲了,让人夺了粮草,还得你去抵挡?”牛广赟不言语,脸色略带怨忿。
蒋铭又问:“那陈智勇呢,是什么来历?”
牛广赟答:“陈智勇是原来石州城里副将,那时被党项人占了城,便是他去太原求援,夺回石州一战,他险些把命丧了,是汪统领战场上救了他。所以他对统领死心塌地,统领也信任他,陈将军为人是厚道的,主意也多。”
蒋铭:“天晚了,他们还不见回来,你怎么想?”牛广赟摇头:“不知道,从来也没这样过,按说追夺粮草,不管追上追不上,这会儿也该回来了。他们出去的仓促,身边连水也没带。除非……除非是败了,想回回不来。汪岐也是急了,所以才带兵走了。”
蒋铭略一思忖,问道:“你现在能行动不?”牛广赟道:“能!就是使不得兵器,用大力伤口怕出血。”蒋铭点头:“那你自己当心些,且随我来。”
同牛广赟一起到校场清点兵士。原来汪岐把精壮兵卒都带走了,剩下的都是早上押运粮草才回来的残兵败将,点齐了只三百余人,加上蒋铭那一百五十人,连带守城门的都算上,总共不足五百兵数。
看看天色暗了,蒋铭下令将城门紧闭,从这五百人里挑出病弱伤残的七八十个,分成两队,由王四春和贾庆斌带领,轮换把守城门,其余的兵士都命回去睡觉,枕戈待旦。
又上城头瞭望了一回,只见夜幕降临,月色不明,星光晦暗,城下不见一个人影。蒋铭下城来,吩咐王贾两个但有消息立刻来报,就带着李劲回衙睡觉去了。那董新民见形势紧张,没回家,也在后衙歇下。
半夜丑时初刻,李劲把蒋铭叫醒,报说:“陈智勇回来了。”蒋铭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吩咐:“叫他来见。”又问:“就他一个回来的?”李劲:“是,刚在城外叫门,贾庆斌放进来的,他的脑筋倒清楚,直接就奔这里来了。”
蒋铭走出来,只见厅上明晃晃掌着灯,陈智勇面色疲惫,衣袍上染着血迹,站在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