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405)
张垣笑道:“这是逆案,怎么不要紧?就是真冤枉,也只能等几年再说……”将他所知情形告诉了一番。
原来当时真宗亲审,秦助直言自己是刘仁瞻后代,由亲眷抚养成人,不忿当年祖辈枉死,才做下种种事端……当着皇帝的面,说了许多大逆不道的言语。惹得官家震怒,只命严查严办。
张垣道:“圣上器重秦助,先还有心调他入枢密院做宰执的,不想出来这件事,牵连进去的多是才学人士,在秦家查出的书信也多有怨愤之词……你想,这不是明着打朝廷的脸么?圣上心情怎么好得了?所以处置的重,到现在谁也不敢提。”
蒋铭听了这些话,知道短时间内给云家翻案无望,越发郁郁不乐了。过几日云贞回书来到,说暂时不能来,蒋铭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心中万分失望,然又无可奈何。
却说因他中了头甲,又是太傅举荐,年纪又轻,人品风度都是第一等人物,谁见了不喜欢,一时成了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新贵。朝中大臣,凡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孩儿,纷纷托人求亲,就连宰相章犀盈也托张垣带话,说家里女儿比蒋铭大两岁,问蒋铭定亲了没,没定亲的话,就要给蒋毅下书提亲去……蒋铭躲避不及,想尽法儿婉言拒绝,又担心蒋毅给他订亲,云贞又不来。一时又是愁,又是烦,又是相思,又是忧虑,把个小伙儿头疼的不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从张垣处得来一个消息。说是太原呈报,在石州任监军的刘彦辉生病甚是沉重,申请回京休养,朝廷要另外派个人去做监军。
张垣道:“还不到一个月,那边来了两回呈报了,上回说是病重,这回说是病笃,恐怕这会儿人都不在了。这边朝廷还没找出个替职的。”
蒋铭心中一动,问:“石州是个什么地方?怎么没人愿意去?”
张垣笑道:“石州还在太原的西北,偏僻小城,却是太原城的门户,往西就是党项,那边兵匪时常过来骚扰,前年还叫夺占了,费好大力气才收复。那地方气候恶劣,监军一任三年,武将还罢了,文职谁受得了?这刘大人去了还不到两年就成这样了,还有哪个愿意去。”
蒋铭听了这消息,回去自思道:“我要是去了石州,边关待上几年,了我一桩夙愿,也省得做这份不咸不淡的差事。到了那边,又没人聒噪提亲,云贞也好前去相会了。” 想了一夜拿定主意,次日与张垣说了。
张垣惊讶道:“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好差使,你去那里做什么?家里许你去么?”
蒋铭道:“我也学了些武艺,一直想去边防看看,做监军而已,又用不着我行军打仗。家里有什么不许的?”自作主张写了呈子上去。
原来当朝制度:文臣事务先经宰相阅览,武官事务先经太尉,唯有翰林院馆职属内阁,可以直接上书。阁中正为没人愿去石州发愁,一见奏本,即呈真宗批阅,真宗看是蒋铭,想起他是哥哥赵元佐的人,便要问他哥的意思,偏巧元佐完了恩科的事,就到乡下避暑去了。事情又急,于是真宗朱笔一挥,准了蒋铭的呈奏。
旨意一下,蒋铭松了口气。没过两天,赵元佐回来,闻听此事甚是不悦,把他叫去责备道:“是我荐你来应试的,如今高中了,想你年纪轻,没阅历,放在馆阁里磨磨性子,过几年好堪大用。因为爱惜你,连地方上都没让你去,如今却去边关吃苦受累,你父亲不担心么,岂不怪我?”
蒋铭先告了罪,说:“晚辈全托大人庇佑,侥幸得中,忝居馆职。自知阅历浅薄,无以克当厚爱,心下常自惶愧,寝食难安。前日偶然得知石州一事,晚辈以为正是历练良机,想家中有兄长幼弟陪伴,父母大人亦不至牵念过甚,才敢擅自主张。晚辈在家时,父亲常教导为臣者当为国效命、为君分忧。蒋铭自请边关效力,家父知道必然赞同,对大人更是只有感激,断不会有丝毫埋怨。此是晚辈下情,还请大人明鉴。”
赵元佐听他说的入情入理,其实心里也喜他有志向,敢作敢为,又看木已成舟,只得罢了。说:“旨意都下来了,我说什么也没用了,你给家里写信好好说说。收拾行李准备启程吧。”蒋铭喏喏而退。
回到下处,叫李劲准备行李,给家写信。此时宝泉回去金陵送信又来了汴京,另从家中带了一个小厮叫宝胜的,虽是年纪小,却是十分伶俐。蒋铭将家信交给宝胜,命他带回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