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352)
蒋钰不觉皱眉叹了口气:“这是你的家,有什么只管说, 管他下人怎么?你过得这么小心, 也不是我的初衷了。”
菱歌笑了,拉过蒋钰的手柔声道:“你别多想, 我都好着呢。说心里话,我是真心感激大姐姐,要不是她看觑,请云姑娘给我瞧病,也不能有这个孩儿。老天待我实是不薄, 让我危难之时遇见了你, 如今又有了重阳儿。现下我是心满意足, 什么都不求了。”说着,眼睛里泛出泪来。
蒋钰拿帕子给她拭泪,皱眉道:“好好儿的说话,又哭什么, 不是说妇人生完小孩不能哭么, 当心伤了身子。”菱歌接过帕子笑了:“你一个大男人, 懂的倒多,这又不是月子里, 孩子都多大了!”
擦了眼泪,低声说:“今儿你去那屋歇吧,我身上不清爽。”蒋钰关切道:“没事吧,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菱歌:“没事,歇歇就好了,你去吧。”蒋钰道:“那你歇着,我刚好有点事要跟她说。”
就往正屋里来。只见兰芝歪在床边,拿着本《玉匣记》翻看。见丈夫进门,疑道:“你不是去那屋了么,怎地又来这边?”
蒋钰笑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我倒成了你们都嫌弃的了!”
兰芝起身帮他宽外袍,一面笑说道:“谁嫌弃你了?我不过问一句……什么好事都让你得了,还说这话,做人可不能这样儿,得了便宜又卖乖!”
蒋钰不由得呵呵大笑:“娘子说的是。我受教了!”往椅上坐下,说:“我刚是去那屋看看孩子。”
这时潮音端茶来,兰芝接过茶盅放在案上,丫头去了。兰芝笑道:“算了吧,你也不用跟我解释,这么些年了,哪个是你心尖儿上的,我还不知道么!”
蒋钰一时语塞,脸上有些讪讪的,手里拿着茶盅,想了一会儿,道:“今儿荷花来说什么了?往常可没听咱家大少奶奶这样说话,如何带着些酸酸的陈醋味儿呢?”
兰芝被丈夫说中心事,没了话,就将脸儿扭了过去,不瞧他。——原来荷花一向与菱歌要好,今日来聊起府中旧事,说到菱歌刚来时蒋钰如何如何,一时高兴,就忘了避讳兰芝在旁,兰芝听见心里不得劲儿,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蒋钰见妻子似羞似恼,心中油然而生一阵歉疚,忙放下茶盅过来,往兰芝对面坐了。低声道:“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
兰芝抿了抿嘴儿,抬眼看看丈夫,笑了,说:“谁生气了?”顿了一顿,又别转了脸,半笑半嗔地道:“我才不生气呢!生气也是白生,管得了人管不了心,我早都看开啦!”
蒋钰愈发惭愧,禁不住脸也红了,拉住妻子的手道:“兰儿,有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不好,这么多年,多承你宽宏大量!”
兰芝就顿住了,少顷转握住他手,叹了口气道:“你也没什么不好,这都是命里的缘分,注定了的。她是个苦命的人,再怎么,我还有老爷太太,有娘家人,她却只有你一个……都是从前的事,计较什么,大家和睦过日子,比什么不好呢。”
说着埋怨地看了丈夫一眼,道:“那会儿荷花来,一劲儿说菱歌瘦了,孩子倒是长的壮,像是当娘的把自己都贴给孩子了……我寻思这话不是滋味,叫小鸾吩咐厨房,每月加几两银子,造些好汤水给她补补,不然外人看着,还以为我怎么着呢……”
蒋钰一时无言答对,讪讪笑道:“哪有那些话,是你想的多了。”握握妻子的手:“总归多谢你,有你,诚是我蒋含光的福气。”
兰芝抿嘴笑了:“你知道就好!”忽想起来:“听说有位窦家哥儿来了,是云姑娘的姨家表弟,替素文捎了信来家,你见没?”
蒋钰:“刚见着了,正要与你说这个呢。”便说起窦宪路过濠州,见过陆青的事:“听说青弟在那边有几个好朋友,都挺好的,管营和都监也都看觑他,你就放心吧。”
兰芝道:“窦小哥回去还过濠州吧?我想,青弟是个手里撒漫的,朋友又多,身上没钱不行,不如跟窦小哥说说,等他回去,托他带些银子给青弟。”
蒋钰想了想:“窦宪说他还要去茅山看周道长,再说这么远路,也不好麻烦人家带银钱,还是回头让陈升去一趟吧。”兰芝应道:“你说的是。”看看天晚,二人歇息不提。
次日,窦宪拜见了蒋毅。因他这次是替蒋锦带书信来,蒋毅也没深问凤栖山上事。只问候一回家中长辈,说:“上次承你父亲来信,告知的事项殊为紧要,多谢他了。回去替我多多致意,若有机缘能见一面,就最好不过了。”吩咐蒋铭允中好生招待窦宪。如此这般,不消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