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58)
陆青道:“这可好了,哥哥现在是官军人了。不知那边驻扎多少军马?”教头道:“不多,现下朝廷年年裁撤,总共不过五六千兵士,却只有六百马军,马匹也不够的,半数也不足。”
陆青吐舌道:“哥做的大事!那么多人,可教得过来么?什么时候有空儿,带小弟也去开开眼,长长见识。”教头笑道:“这不算什么,寻机会便带你去。”
又问曾建来历:“小官人你俩怎么相识的?”陆青便将去年秋天路上的事说了。李教头听说曾建在成都府做过都头,着实钦敬。
因说到丢饷银的事,教头道:“这事我见过邸报了,那时因说道上有匪,把官银都劫了,各处关防都抓的严紧。也是这个缘故,杨都监着人往汴京办差,押送一些贵重物品,生怕路上匪人劫夺,才把我叫了去……劫了官银,这么长时间还逮不着,这拨匪还真是了得。所以我也不敢大意了,路上倍加小心,还绕了一段路,所以这时才回来。”
曾建道:“这件事,看快过去一年了,一丝踪迹也寻不见,真是蹊跷的很。我总觉着不像是山贼作案。来无影,去无踪,把事做的这等隐秘,要说没个高人谋划,怎么可能的?”
教头点头:“是这个理,一般匪贼,不过乌合之众。不会这么有勇有谋,再说人多,做下大案难以善后。一者不好躲藏,二者,饷银都是经官浇铸的锭子,上头标着印记,劫了还有不拿出来使用的?现在是人不见,银子也不见,确是奇怪。”
陆青从未想过这些事,听俩人议论,也琢磨道:“这么长时间查不出来,难道是官府不用力?”
曾建摇头道:“这事累及人多了,不光是我,就为拿不住贼,多少官吏受罚,谁敢怠慢?如今影儿也摸不着,可见藏的深了,不知拖到几时才能破案。”
李教头笑道:“不管过多少时,这么大案,不会不了了之的,早晚露出来。”向陆青道:“二哥来时到府衙交接人事,可曾见过崔怀远押司么?”
陆青道:“见了!我来时带了孙先生给押司的信。小弟到牢城营,亏了押司哥哥帮忙照应,各处关节打点,后来又遇到都头,一路顺利,并没吃什么亏。”
教头笑道:“牢城营办事,朋友不可缺的,银钱也得有,估摸这一遭,二哥应是破费不少!”陆青嘿嘿笑了。教头又问:“二哥没吃亏,受伤又是怎么回事?”
陆青笑笑说:“这事说起来惭愧,也是小弟时运不好,来了没几天,不知怎地跟人敌对上了。前日与人打斗,打死了人,遭了管营相公刑罚。”就把郑三张旺逼勒钱财,草料场有人加害,后来张旺寻衅决斗,偷袭不成,被自己打死等事备悉讲了一遍。
话说决斗那日,陆青第一次致人死命,心中激荡,夜间难以入眠,脑海里一遍一遍,总闪过张旺死前情形。又想起离开凤栖山那日路上一战,蒋铭杀死常荣和秦仲怀的场景。自思道:“蒋二哥说的不差,性命相博之际,岂可容情?今天若不杀了张旺,他定然就要杀我,况且,我先有饶他的意了,奈何他还要害我,取他性命实是不得已,这就怨不得我了……”如此翻来覆去,想了又想,久久不能平复。后来人们议论此事,个个儿都赞他,渐渐才觉心中坦然。
教头听他说罢,脸色凝重下来:“郑三这人我知道,来牢城营两年多了,见过一面。却不知他本领如何,听人说,他倚仗都监的威势,有时还去镇上吃喝嫖赌,强拿硬要,也没人敢理论他。这人跟咱们不是一路的。张旺那厮是后来的,我不知道,如今死在你手下,郑三失了一条臂膀,如何肯善罢甘休?二哥这仇恨算是结下了,如何是好?”
陆青道:“这个小弟知道。要论武力,不管他来明的,还是来暗的,都不怕他。怕只怕他背后在都监老爷跟前告黑状,谗言诬陷,现在小弟是囚徒身份,没奈何身不由己。”
曾建也道:“正是这话,要跟教头哥哥商议呢,曾建现下也是囚徒,帮不上什么,就是管营老爷,也是归属杨都监统辖,要是上头有命,只是束手,难保得二哥平安。”
教头思忖片刻,道:“张旺这件事,郑三做的不正道,又失了手,谅他不会与杨都监说。再者我听说,他的那个姑母,只是杨能的小妾,早就人老珠黄失了宠,去年随正室夫人回滁州老家去了,都监等闲也想不起来。郑三面上做大,其实和杨都监的关系,并非他说的那般亲近,都监不过利用他罢了。他市井泼皮,还是下黑手的可能更多,二哥从今往后得多加小心,只怕他暗中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