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44)
张千道:“看今儿情形,恐怕一时半会儿没个了局。咱们怎么等的起?”
陆青道:“不如先吃几杯去,压压惊。”
三人到临街饭堂,叫了几样下酒菜蔬果碟,温一壶好酒。边吃边聊。
正吃着,忽听一个清脆声音叫道:“陆二爷!你怎么在这儿?”陆青抬头一看,只见门外进来三个人,为首一个男子,四十岁开外,头戴逍遥巾,身穿青布道袍。眉目清逸,三缕髭须,举手投足翩然仪态。随行两个年轻女子,一个身穿蜜合色衫子,杏黄裙,头上带着帷帽半遮着面孔,另一个穿浅青衫子,水色裙,丫鬟打扮。这两人陆青都认识,正是云贞和桂枝。
原来那天周通序带着云桂二人离开应天,往南而来。因天气正好,又不急着赶路,雇车雇轿,有时也步行,真正是游山玩水,不计时日。路过符离县时,通序遇到个相熟朋友,那人老母亲病了,相求周通序一行住下看诊,直到老太太病好了,三人才又动身,故此耽搁了不少日子,今天才来到这里。
话说牛头镇西北方向,有山叫做石洞山,山上有座道观,名叫玄明观,观主清虚道长乃是周通序早年学道的师弟。通序看顺路,去观里访他,不想却扑了个空,道童告说,清虚云游去了,掌观大弟子吴宗元给人做法事去了,也不在。
周通序没在山上耽搁,来镇上住店,碰巧来在陆青几个落脚的地方。一进门,桂枝就瞧见了陆青,上前说话。
陆青从县里出来时,路上碰见蒋铭,匆匆忙忙,蒋铭也没顾上说云家的事,忽然在这里看见云贞,十分惊讶。云贞向舅舅引见,周通序早听太公说过了,知道是陆家二郎,一见他就觉喜欢,先叫他贤侄,后来索性就叫名字了。陆青称通序大叔,甚是亲热。
陆青帮着拿行李,又陪着一起去看房间。落后出来吃饭,和蔡张打过招呼,陆青就跟通序三人另一桌坐了,各叙境况。
仓促之间不能尽言。陆青只说,因哥哥误伤了人命,自己代兄受过,刺配来了濠州。云贞只说,家中有些变故,要和舅舅往南探听消息。他二人异乡相遇,欢喜之余,都想起去年金陵回家路上,少年人无忧无虑,何等意气风发。而今不过半年光景,俱都遭际不幸,面上不说,心下都不免唏嘘。
周通序问:“你们去府衙,不是从西向直接过去么,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陆青笑道:“有个相识的朋友住在这里,去年到过真源县,有封书信要递给他,偏又不巧,他去东京办差了,所以耽搁在这儿。”
通序笑道:“我们也是一样,本来是去玄明观的,也没见着要见的人。”
云贞看了看蔡张二人,说:“那两位差官,看样子倒是很好说话的。”
陆青道:“是,都是县上熟识的朋友。”看了看云贞,道:“来时路上,我遇见承影哥了。他说去见过太公。”
云贞听得这话,不觉心里一跳,却只“哦”了一声,微微笑了笑,没接话。
陆青是想告诉她蒋铭的消息,看这样,不知再说什么好。因听通序提到玄明观,便问:“到玄明观是去找吴道官儿么?方才我们还见着他了,给一家人家做法事,好不厉害。只可惜最后败了。”
通序笑道:“我原跟他师父相识。怎么你见过吴道官儿做法,怎么败了?”陆青吐舌笑道:“我们几个没事儿,去看热闹了。”
便将先前在于家见到的情形讲了一遍。桂枝听得瞪大眼睛,张嘴半晌合不上,云贞也有些吃惊,问通序:“既是这样,舅舅是不是去观里看看吴道长?”
通序沉吟一下,道:“算了,师不顺路,医不叩门。若是病患,去看看也罢,这等事还是随缘吧。”
陆青疑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没个法子制住它么?”通序笑道:“怎么会没法子?邪不胜正,此为天理。天地之间,阴阳相生相克,总归会有些凶恶乖僻之气,与人心交感,生出古怪来,只得猖狂一时罢了。但凡有邪,必有正法克制它。要是正不能胜邪,现在岂不是妖邪横行了?怎还有这朗朗乾坤。”陆青笑道:“大叔说的是。”
不一时吃毕了饭,三人回房,陆青和蔡张也往客房去。正走着,忽听后面有人喊:“客官留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店家与一个小道童走来。那道童见了周通序,满脸惊喜,上前磕头告道:“道长却在这里下榻,叫小徒们好找!我家师父来了,正要求见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