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207)
又问:“那天你们去冯家段,听说夜里回的,怎么,都好么?”
文权本来喜笑颜开,听这话不言语了。半晌方道:“就那样吧,这些懊糟事,我也懒得说。”
原来那夜夫妻吵架的事,陆玄陆青都不知道,只看他屋里安宁,还以为和和美美呢,谁知因为文权发脾气,菊芳怕了,才消停的。
陆玄听他这么说,就住了话头。莹儿将一碟蒸饺端上来。陆玄道:“看看你小娘做什么呢,没事弹个曲子我们听。”
莹儿笑答道:“刚才小娘还说,请问大爷,要不要弹一曲给爷们助助酒兴呢。”
不一时将筝安置好了,盼盼调弦理柱,咚咚淙淙,弹了一曲。陆青听不懂,只觉得好听,听着听着,心里莫名就有些怏怏的。一曲罢了,陆玄问:“这是什么曲儿,听的人心里恁酸酸的。”
盼盼笑了笑:“这曲子叫《双红豆》,你不喜欢,我再弹个别的吧。”
陆玄笑道:“也不是不喜欢。随你弹什么!我们几个粗人,都不是什么知音的。”看了看文权:“权哥儿读的书多,比我俩还强些。”盼盼也看了文权一眼,笑笑,将头低了。文权一窘,向陆玄道:“大哥说笑,我又懂的什么!”
盼盼又弹了两曲,便罢了。兄弟三人边吃边聊,说些笑话。酒至半酣,猜枚猜拳,玩耍到掌灯时分,都有七八分醉了。
陆玄送他俩下楼,见外头雪不知何时已住,地上铺了一层白。文权走到院子当中,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陆青拉他起来,喊来福一路相扶回家。不提。
展眼到了正月十四,蔡小六请吃酒。陆青、卢九、冯立、陈四侉子都在,只文权去了应天铺子还没回来。少不得插科打诨,觥筹交错。蔡六道:“明儿就十五了,家里都有老的,不能出来。后天十六开衙,我和九哥要应差,这年就算过完了。哥几个好好喝一场,今日不醉不休!”
众人笑应。冯立叫道:“也别喝忒大发了,明儿我和四哥还要踢圆社哩。”
小六嘲笑道:“快得了吧!就你俩,那也叫踢球?球踢你还差不多!要不是陆青兄弟捧场,我看你俩早让社里给开了。”说的都笑了。
陈四侉子高声道:“六哥说的是!今日我们舍命陪君子,陪六哥喝个痛快,二郎可得悠着点儿,明儿重场戏,还指望你唱哩!”
陆青笑道:“我才不管呢!我又不是你们社里的人。”冯立急道:“前日你都应了,要是你不去,我俩也没脸去了!”
卢九笑道:“你们放心吧,二郎答应的,啥时候失信过?刀山火海也上,你就不信自己,也该信他!”陆青道:“九哥这话说的,我就不想去,也不得不去了。”都笑了。
蔡小六破天荒叫了一个粉头弹弦子唱曲儿,众人哪懂这些,唱且由她唱,他们几个只管吹牛胡扯,划拳逗闷子。直闹了两个多时辰。那蔡小六越喝越厚道,颠三倒四,给唱曲儿的一遍一遍打赏钱,卢九看这情形,就将妇人打发走了。
说道:“自家兄弟,喝到了就行了,明天都有事,且散了吧!”小六死活不让走,又拉又拽,泪眼婆娑。陆青道:“六哥这是怎么了?”卢九使眼色:“心里不痛快呗,喝闷酒,还有个不醉的。”冯立和四侉子打熬不过,借口上厕所,跑了。
原来这蔡小六,从前家里颇有几个钱的,因他爹娘没了,哥嫂贪吝,说是不分家,其实把银钱田产都占了,又寻个借口把他赶出来单住。小六现在衙门当差,攒钱预备将来娶媳妇。因临近过年天气寒冷,又与哥嫂凑在一处,不免受些闲气,此时趁着酒性发作了出来。
喝多了,哭哭笑笑,又自斟酒。卢九拦他,他非要喝不可:“自己出酒钱,凭什么不让我喝?”陆青急道:“都喝啥样了!还喝,越喝越难受!”卢九看劝不住:“算了算了,让他喝吧。”
蔡小六一听,却停住不喝了,仰脸问陆青:“你家三郎什么时候回来?”
陆青没好气答道:“明儿就回来,正月十五,他还能在外头过么?”
蔡小六“呵呵”怪笑了两声:“三郎现在,可成了你们家顶梁柱了。动不动就不着家,去年秋天,俺们叫他吃酒,叫了几次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