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76)
纯上笑道:“那我问你,你喜欢这个芸儿,真就喜欢到这分上,要把她接回家,长长久久一辈子过活?”
继明道:“那是当然!不然我这忙乎什么呢!”
纯上道:“你就不担心以后,你正室娘子容不下她,两下征色发声,到时你护谁的是?怕不妻妾打成一锅粥?”
武继明一怔:“这我倒没想过,这是以后的事,先不管恁多。”
萧纯上迟疑道:“别的我也不知说什么好,就是觉着,她院儿里出身的人,字也不认得几个,怎么跟继明兄情投意合?左不过以色事人,常言说的好,‘色衰而爱驰’。到那时,你费尽周折弄了来,又不喜欢了,岂不烦恼?总不能再把她丢回院儿里去,就不是君子所为了。”
继明道:“那怎么会?绝无可能!我俩不但情投意合,还是彼此知心,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必定两不辜负的!”
话音未落,马怀德冷笑一声:“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越是这么样儿,好的死去活来的,完的越快!”
继明怒道:“表哥你就咒我吧!”怀德见他急了,陪笑道:“好好好,算我说错话了,给你赔个不是还不行?”
真个起身作了个揖,武继明扯他坐下:“行了快别闹了,我这心里焦的,你还只管闹!”
对蒋铭道:“请二哥说说,这事儿成得成不得?”
蒋铭因见过了张均旧稿,又看跟马怀德急赤白脸的,知道叫不醒,便说:“继明兄是痴心人,重情重义,有这心思也不奇怪。再说了,院儿里也不能说全没个好的,自古不是就有汧国夫人、霍小玉这等人么?可是话说回来,不管你俩怎么情深义重,总得看眼前,你家里这关能过么?依我看,怕是难。”
武继明听着,不言语,蒋铭接着道:“要不,你先试试令堂大人的意思,先别说给她赎身,就说包养这个事,看令堂能容不,要是行,过些日子,再说赎身的事,不然吓着老人家,或是生气了,一下子断了你的钱粮,你就没法儿了,这是头一件。”
继明:“那第二件呢?”
蒋铭道:“第二件,得看鸨子那边放不放,她院儿里一棵摇钱树,好容易养成的,能轻易给你么?也不知要多少身价,继明兄能不能拿得出来,这些都是关碍。所以我看,这事儿得慢慢来,急不得。还是先得了二老欢心,慢慢再说这事。要是造次了,就算通判大人不拘管你,她院儿里人家禁得住的?只消一句‘引诱宦家子弟’,都收拾了,让你从此见不着影儿,你又奈何?”
一番话说的武继明低头不语。他叫芸儿试探过鸨子,鸨子哪里肯的?却又怕他灰心不来,要勾住他,递话四百两银子,一个子儿也不能少。武继明不管账,又无积蓄,自跟芸儿打的火热,身边几个钱都叫搜刮尽了,休说四百两,五两银子都得跟他娘讨去。听了蒋铭这番话,在情在理,路都堵死了,一筹莫展。道:“真就没法子了?”
马怀德道:“我告你说,家里这关,你保证过不了的。要不信,你就先消停一阵,自己再看。反正我得回去了,免得姑丈到家,以为我挑唆你,拿我说事儿。”
又道:“要依我,你还是早些跟她断了。没听人说么,家有金山银山,填不满烟花债!这都是见不着底的坑!”
武继明见大伙都这么说,不免也有些灰心,垂头丧气。
却说酒席散了,兄弟俩往家走。允中道:“继明哥这回好像动真心了,哥看怎么样,有点儿希望么?”
蒋铭“嗤”地一声笑:“你理他呢,都是些扯淡的事!这武继明,越来越没谱儿了。”
允中“哦”了一声,过会儿又问:“二哥什么时候跟爹娘说云姐姐的事?要我做点什么不?”
蒋铭不言语,闷闷走了半晌,才道:“还得等等。我有些担心,怕咱爹不赞成。”允中道:“不会吧?哥怎这么想?”
蒋铭道:“我也不知为什么。”过会儿又道:“那天我探过母亲口风,好像爹的意思,等我科考中了,看机缘再议亲……”说到这里顿住了,少刻又道:“总之这事还得好好想想,找好时机才能说,最好是一说就成。”
看了看允中:“你不用刻意做什么,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回到家。允中进自己房里,见萝月和新来的小丫头翠墨都在熏炉旁坐着,萝月手上做针线,翠墨耷拉着脑袋,在那打瞌睡。
见他来了,都过来服侍。翠墨就去打了洗脸水,萝月试水温,烫的将手往回一缩,斥道:“兑水要看温凉,就这点子事,说了你几回了,你做活不带脑子的?”翠墨低着头,不敢答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