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139)
蒋铭道:“既是这等,咱们上去,最要紧是做的手脚利落,消没声息,把那两个看守解决掉,神鬼不知的将人带出来。要是哪里出了岔子,打草惊蛇,被他喊起来,只能立时就撤,再救人就难了。”
陆青听他说解决看守,问:“怎么解决掉?”三个人都看向他,窦宪道:“自然是——”将手掌一横,做个斩首的手势。陆青虽然好武,从未想过杀人的事,如今见事情就摆在眼前了,不由倒提一口凉气,心扑通通一阵乱跳。
计议已定,看看已是酉时,各自走开。因那些人还在厅上玩耍,蒋铭和陆青又去混玩了一会儿。玩到起更时分回到住处,声称晚上约了窦宪斗牌,把李劲赶去和允中一屋睡了。
庄上乱了一天,从窦从义起,到下头家人小厮,都已十分疲累,早早歇去了。只有窦宪嚷嚷要熬夜做耍,众人都只道他们年轻后生精力旺,又是难得聚在一起,无人见怪。
却说蒋陆二人在房里坐的,只见窦宪带了杨琼,提着包袱口袋走来。四人真的耍了一会儿牌,叫些吃喝,把个小厮支使的眼皮打架,巴不得打发去歇了。
到了将近二更,听四下肃静,罢了牌,各自换上一身紧趁衣裳,背了朴刀。窦宪引着,来到外院马房,管马房的家人已备好了马匹,打开一侧角门,四人拉马出了庄院。下了坡道,又走百十步远,才都上了马,不紧不慢,沿小路往石臼山方向行来。
初冬十月,入夜已是十分寒冷,风不甚大,吹过林木嗖嗖做响,马蹄踏雪,窸窣有声。四人口鼻里呼出袅袅白气。
蒋铭展眼望去,只见当空新月,满天繁星,跟前山石树木都看得清清楚楚,望远却是一片幽深寥落,目所极处,山影连绵起伏。自思道:想不到这山中雪夜的景致,也别有一番意趣。
行了半个多时辰。来到一处山坳,有个半边月形状的避风所在,周围树木围绕,极是隐蔽。四人将马匹拉过来,安置好了。窦宪、杨琼领路,沿山脚又走了二三里远,这才到了石臼山下。
抬眼望去,只见好一座大山,怪石杂列,乱树丛生,全覆着一层白雪,黑白斑杂如素板木刻,夜色中只见森森的。
略商量几句,杨琼在前,窦宪断后,蒋陆两个夹在中间,踏着林间积雪,直登上山去。那杨琼和窦宪脚下十分利落,走的云飞一般,陆青尚可勉强跟随,蒋铭却从未走过这样路,颇觉蹭蹬难行。
窦宪一旁教他俩攀登,如何援手,如何踩踏,手足腰如何相谐使力,如何调息,不消一会儿功夫,二人领悟了窍诀,身手矫健许多,脚程便跟上了。
陆青喜道:“原来登山还有这多巧法儿,以前在家爬山,比这多花一倍力气不止,也上不得这么快!”
窦宪低声笑道:“这算什么!韩师父当年,就连城墙也爬得上去。”陆青惊讶道:“真的么!韩师父神人,以后有机会了,你可得帮忙,请他教教我。”窦宪笑道:“那不消说,包我身上!”
说话间就到了半山腰,都不再出声,继续向上攀登。登了一程后,杨琼开始沿山腰横走,转了一个弯,只见前方凛然现出一块巨石,圆墩墩的,顶上覆着白雪,夜光之下十分诡异。
四人静默了片刻,竖耳听了听,只有风声。又朝巨石方向走了三四十步远,望见石头南面一簇房屋殿阁。
原来这石臼山,全因这一块巨石得名。这石上有一个凹坑,天然做成石臼模样。传说最早有个行脚僧人路过此地,见附近有泉眼,留了下来,在石臼下面搭了一间茅草屋修行,从此就有了人迹。唐时佛教兴盛,从西域来了一位大德高僧,四方结缘,依山势造下几十座房屋,兴建了一方庙宇,当时香火旺盛,经诵不绝。后来因经年战乱,屡遭兵匪,逐日萧条了,到了后周世宗柴荣时,专一破灭佛教,众僧散去,只剩下几个没着没落的和尚居住。十年前,来了一伙强人,赶走了和尚,抢占了庙子,据山为匪,时时为害乡里。官军虽也抄剿过几回,未能扫除干净,现下常年有百十个山贼在此落草。
不一时来到石臼旁,借着树木遮掩,小心潜行,他们穿的灰布衣服,在这山林雪夜中极易隐敝。依旧是杨琼当先,绕过两间边殿,来至当中一间屋子旁,按图上标识,这里正是软禁辽使的地方。
做个手势,四人分做两边:两个靠着山石,躲在房山台阶上,另两个在窗边灌木丛旁蹑足潜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