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 祝灵胭心里也有猜测。
到了宝华殿,进了常微柠住的那间屋子,才一进去,就听到哀求的声音:“主子,您清醒一点,主子!”
定睛一看,常微柠衣发散乱,双眼泛红,坐在床边拼命咬自己的手臂。
在她旁边,是竭力制止的宫女。只是,收效甚微,常微柠的力气大得可怖。
“让开。”祝灵胭走过去,拉开小宫女,扬手“啪”甩了常微柠一个巴掌。
“啊!”宫女惊呼。
祝灵胭攥了攥打疼的手,看着被打得脸一歪,顺势松口了的常微柠,声音低沉:“冷静点吗?”
她也不想打人。
但她力气还不如宫女大。宫女都 扒不开,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常微柠偏着头,乱发遮住她的面庞,她就这么垂首坐在床边,一动也不动。
“你们出去。”祝灵胭扭头道。
两个宫女一脸担心害怕,但还是屈了屈膝,出去了。
吱呀一声,屋门被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祝灵胭没动,只是盯着坐在床沿的常微柠。
常微柠也没动。她保持着被打的姿势,低着头,只有微微的呼吸声,气流将遮面的乱发轻轻拂动。
“啪嗒”,忽然一滴眼泪掉下来,紧接着越来越多,很快将常微柠膝上的衣服打湿。
她仍是没说话,但呼吸开始不稳,隐隐有抽咽的趋势。
祝灵胭叹了一声,走过去,将她抱住:“打疼没有?”
常微柠回抱住她,脸埋在她小腹上,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你不该来的。”
祝灵胭道:“我不来,你是不是要被怪兽吃了?”
哪来的怪兽?从始至终,都是她自己。常微柠知道,祝灵胭也知道。
明明很难过,明明恨不得咬死自己,可此刻常微柠仍是“噗嗤”一声。
“我看看。”祝灵胭放开她,拉起她的手。
常微柠挣了一下,没用,就随她看了。
只见少女圆润白皙的手臂,此刻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全是青紫肿胀的痕迹,还有深深的牙印,更有的地方已经被咬破了,肉都烂了。
“你!”祝灵胭气得不知道说什么,表情冷怒,向外大声喊道:“来人!”
立刻,房门被推开,两个宫女都进来:“祝婕妤,有何吩咐?”
“有没有药?”祝灵胭气怒交加地问。
“有,有!”
之前从太医那里要了些金疮药,没有用完,两个宫女忙打水、取药。
祝灵胭想亲手来,但她不如两个宫女熟练,便让到一边,只用警告的眼神盯着常微柠。
常微柠没动。只在清理伤口,上药时,眼泪流得更凶了些。
“行了,出去吧。”包扎好,祝灵胭让两个宫女再次出去。
常微柠低着头,一动也不动。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仍浑身散发着阴郁厌世的气息。
“那是你情郎?”祝灵胭问。
她没有说是谁,但是两人都知道,她问的是谁。
“不是。”常微柠的声音嘶哑,她低着头,小脸儿上没有一丝表情,看起来不像个甜妹,愈发像黑心小白兔了。
祝灵胭盯着她:“实话吗?”
常微柠顿了顿,手指在袖子下绞动,低声道:“我当他是情郎。但,他当我是妹妹。”
“……”祝灵胭。
好了,破案了。
难怪常家看起来很疼她,却没有如她的愿。原来不是不想成全她,是男方不愿意。
现在想想,那男的竟敢行刺皇上,这份深仇大恨和鲁莽,谁敢跟他沾上边啊?
两人没成,倒要感谢那男的高抬贵手了。
“那男的是谁?”祝灵胭想问,又没问。知道得多了,未必是好事。
她只问:“你当时往前冲,是想做什么?”
常微柠的脑袋垂得更低了:“不能让他杀了皇上。”
祝灵胭还以为她也是忠君之心,没想到她说:“皇上若……他必定会被捉住。到时候,我们家也脱不开牵连。”
那人父母双亡,是早几年云洛朝还是皇子时,有次办差,无意间造成的一场冤案。他阖府上下都死光了,自己命大,逃过一劫。常家与他父母有旧,收养了他。
常微柠也是因为这个,跟他认得的。只是,那人一心复仇,从小就沉闷得紧,永远在练武,就连她表白,也毫不动容地拒绝了她,还从此离开了常家。
“你以为他被捉住,还能活着?”祝灵胭问。
常微柠慢慢抬起头,眼眶里不知何时又蓄满了泪:“所以,我想让他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