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觅跑了一段路后不再掩面,玉色倾城的脸上泪迹斑斑,清澈的水眸中潋滟泛滥, 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她徐徐回望,书房两边的青竹与桂树并立。
徐令娇喜桂花,姜惟喜竹,这两种象征他们爱情的花草, 原本最是相得益彰。或许徐令娇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花一草时过境迁之后竟是如此的不合适。
花还是花, 竹还是竹, 可惜竹常青而花不常开。
行至园子时,她脚步渐缓。途中不时有来往的下人,皆是避之不及的模样。期间有人偷偷瞄她, 眼神充满忌讳与复杂。
她身为侯府的嫡长女,一无亲娘相护, 二无父亲疼爱,三无祖母拂照, 各院的下人明面上对她又惧又怕, 私底下可没少议论她。
“孟姨娘之前对她那么好, 谁能想到她为了一己之私居然如此不管不顾。她闹得这么难看,也不怕寒了孟姨娘的心。”
“她原本就是不知好歹的人, 若不然老夫人也不会对她失望,宁愿教养三姑娘也不愿意教养她。”
“她这般性子不容人,也难怪命中带克。”
“哎,她克兄克母,没想到现在连姨娘都克…”
躲在假山后面的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到兴起之时突然感觉不对。其中一个抬眼看去,惊骇之下尖叫出声。
神色冷清的少女漠然而立,如画的容貌越发的灵秀清楚,尤其是那一双冰凉的眸子,幽幽然透着凛冽的寒气。
“大…大姑娘!”
子规几步上前,左右开弓一巴掌扇一个。
“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在背后说主子的是非!”
那两人上挨了巴掌却不敢狡辩,齐齐跪在地上求饶。
姜觅俯睨着她们,眼神冰冷无比。
原主在时也没少听到这样的闲言碎语,揪着人去刘氏面前闹过几回,最后的结果都是被刘氏三言两语打发。
时日一久,纵得有些有靠山的下人越发的放肆。就好比这两个人,看似跪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样子,实则心中并无多少的敬畏。
不是说她又蠢又坏吗?
不是说她命中带克吗?
她如果不再蠢再坏一些再克几个人,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名声!
“既然你们的嘴巴这么臭,那就应该去最臭的地方待着!”
侯府最臭的地方,正是子规被原主发配的洗恭桶的地方。
前脚子规把这两个人扭送过去,后脚侯府上下就传得沸沸扬扬。无非是说姜觅越发的蠢坏,连带着身边的丫头也有样学样。
近些日子以来,子规可不是头一回去那里,而是去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去找那管事婆子的麻烦。那婆子惯会偷奸耍滑,仗着自己好歹是个管事使劲是磋磨没有靠山的杂役或是被贬去受罚的下人。
子规打着看望她的旗号,名面上是感谢她当初的照顾,其实是去盯着她亲自刷恭桶,不仅要刷完全部的恭桶,还必须得刷得干干净净。她因为畏惧姜觅而不敢不从,背后少不得叫苦连天,逢人就倒苦水。
府里的人都说,有其主必有其仆,子规是彻底学坏了。但在姜觅的看来,子规是个可造之材。有其主必有其仆有什么不好的,她们主仆一心,哪怕是又蠢又坏又如何!
内宅的水这么深,人心比这水还要难测,还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名声算什么,非议算什么,她要的就是那些人明明怕她又不敢真的得罪她的憋屈样子。
这两个人一个是府里的杂扫丫头,一个则在刘氏的院子里当差。她这一通发作,没招来刘氏,反倒招来了姜晴雪。
姜晴雪刚进采薇轩,便被屋子里砸东西的声音惊了一下。那瓷器碎裂的声音听得人胆颤心惊,同时又肉痛不已。唯有不在意身外之物的人,才可以随心所欲地想砸什么就砸什么,若是换成是她,哪怕是再生气再愤怒也只能是摔摔枕头发发气。
她甫一进屋,入目所及是一地的狼藉,月白色衣裙的少女就坐在狼藉的尽头,哪怕是一脸怒容,依然玉貌花容瑰姿艳逸,恰如琼花开在云端之上,光芒万丈流光溢彩。
仅仅是一眼,她便下意识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心头泛起不知所以的滋味。为什么她最近看这个蠢货,居然会越发心惊对方的美貌?
姜觅眼皮子抬了抬,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我是来看你的。”姜晴雪按捺着心中嫉意,“你我姐妹一场,虽然平日里多有争吵,但说到底你我之间并无可争之处,我们应该好好相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