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发妻(261)
“这是怎么了?白日贪凉,吃坏了肚子?”顾兰因进门后在薰笼边掸了掸衣袍上的碎雪,温声询问道。
何平安摇了摇头,抬手为他倒酒。
看着这一桌晚膳,顾兰因捏着杯沿,柔声道:“这是特意为我设的宴?”
“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
何平安抬眼,眸子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似不解道:“还是咱们根本就是两家人,你自始至终都是拿我当替身?”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纸婚书。
鲜红的纸页上,字迹浮金,明明有些年头了,可她拿在手里,却有九成新,想来是珍之重之,爱护至极。
“我说怎么人前都在我喊我赵婉娘,原来你一开始娶的就是她,我不过是个鸠占鹊巢的泥腿子罢了。”
“谁说你是鸠占鹊巢的泥腿子?你我成婚之前赵婉娘便死了,只是这婚书立的早,一时难以改正。”顾兰因声音缓缓道,“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将你错认成她。”
“为什么人前我是赵婉娘?”
顾兰因抬起眼帘,温柔道:“这该问你自己,失忆前究竟做了什么糊涂事。若是不喜欢,把婚书给我,我请人更正。”
何平安见他伸手,自然是将婚书攥得紧紧。
她冷笑道:“你以为更正了,一切就好了?”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现在已经晚了!”
她退后几步,撞到了花几上,花盆嘭地一声砸落在地。
刺耳的响声叫周围丫鬟都低下了头,默不作声悄悄出蟾光楼。
而何平安撕了婚书犹不解气,还想掀桌时,忽然恶心极了。
她扶着桌子,干呕起来。
“你……”顾兰因欲言又止,末了,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成碧!请大夫来。”
他扶着何平安,手放在她的肚子上,问道:“已经三年了,你是不是有了身子?”
“不可能。”
何平安脸上发白,她看着顾兰因,拼尽全力一把推开他,自己跌跌撞撞夺门而去。
周围丫鬟想要跟着,何平安拿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斥道:“都滚开!”
丫鬟们以为她今日又受刺激疯了,哪还敢违拗她,纷纷看向身后的男人。
就见顾兰因跟成碧说了几句话,方才带着人急匆匆跟过去。
天色阴沉,这一路上冷风如刀。
冬郎跟闲哥儿如今已经大了些,去了别家的学塾里,一个月才回来几次,琼珠院里都是空着的。守门的婆子一早就想着去吃酒赌钱,这会儿无人守门,面色苍白的女人到了门前,扭头看了一眼。
无人追来,她咳了几声,将那正房的门推开。
这里许久不住人,但六尺时常过来清扫,里头也算得上是一尘不染。
琼珠院没有多少人气,周围又太过幽静,隔着窗,何平安看着外头的泡桐树,没想到小渔儿种的树已经长到这么高了。
小雪簌簌往下落,渐渐地,越落越大。
顾兰因来时,便见这天寒地冻的,那琼珠院的一扇窗户是敞开的。
“都滚开,不许过来。”
窗里的女人拔下簪子,抵着自己的脖子,顾兰因见状当真是将身后的丫鬟都赶走了。
“不过是一张婚书而已,何必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他缓缓走近,哄道:“你这三年为了求子,吃了不少的药,拜过不少的神,如今怀上了,何必要做这等伤身的事。”
“你不喜欢那份婚书,撕了就是,我明日就去衙门重新立一份新的。”
何平安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漠然不语,直至他跨过门槛,方才大声道:“谁稀罕你的婚书!”
顾兰因笑了笑:“你不在意,何必为此要死要活。”
他许久不曾来这里,望着屋里旧时的摆设,先想起来不是小渔儿,而是青书。
这里当真是晦气。
身后冷风灌入,吹得他背脊生寒,顾兰因转身将门合上,光线暗淡几分。
等再转过身,何平安已将簪子抵着自己的肚子。
“何平安!”
“我原先蠢得可怜,当真是想要跟你举案齐眉,儿孙满堂,如今想通了。赵婉娘若是早就死了,你不在乎她,何必将那份婚书留到今日。”
顾兰因:“那我休了她如何?”
窗边的冷风吹乱了她的鬓角,何平安瞧着他在暗处的轮廓,缓缓点了点头。
这里没有炭火,水在砚台上没过一会儿就会结冰,放着纸笔的书案矮得可怜,顾兰因弯下腰,静静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