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9)
走进去,案台上的笔砚摔在地上,满目茶水与四裂的器皿,几个贴身内侍跪作一排。豫怀谨怒气未消,散落的奏折上依稀能看到八公主几个字样。
豫怀稷扫视一眼,对跟随他进来的陆万才说:“收拾一下都出去吧。”
众人如蒙大赦,匆匆清理完便退到屋外。
待他们撤走,豫怀谨右手重重拍向桌面,整张案台颤了颤。
“敢在天子脚下盗公主的墓,真是好大的胆子!”
豫怀稷掸了掸奏折上的薄灰:“人还没抓到?”
提起这个,豫怀谨怒气更甚,抿唇不说话,握紧的拳头上青筋凸显。
豫怀稷了然:“狡兔三窟,他们别的未必擅长,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是很在行。帝都几千公顷,屋舍密集,要找几个人确实不太容易。”他把奏折规整地放在桌角,“要不臣抽一队人马,让戚岁带着去查一……”
“不必了。”
话刚一脱口,豫怀谨意识到不妥,缓和了下情绪,解释道:“其实已经有点头绪了,皇兄刚回来,朕本意是想让你过段舒坦日子,好不容易回到故里,别像在战场上一样绷着。”
豫怀稷没有坚持,又聊了些别的就告退了。
陆万才照例送一送他。
离宫的路上,豫怀稷同他说:“你是御前的人,要多劝皇上保重龙体,国事繁杂,总是动气会伤了身子。”
“奴才明白。”陆万才恭敬地回话,“不过皇上很少动怒,像这样大的火气是头一次。”
豫怀稷步子略一停滞,然后点一点头,抬腿向巍峨宫门走去。
离开后,他去了军营,处理完几件要紧事,回到府邸天已暗沉。
门口有一稚儿,豫怀稷认得他,他是斜对面米行老板家的小孙子,肉嘟嘟的,很好玩。小孩儿显然也认得豫怀稷,一见面就冲他咯咯笑。
豫怀稷顺手抄起他,在臂弯里掂了两下,小孩儿肉手一伸,忽然塞来一个纸团。
“给我的?”
小孩儿说:“嗯,一个叔叔给的。”
豫怀稷边单手展开字条,边逗他:“什么样的叔叔,长相如何,好看吗?”
小孩儿诚实地摇头:“不好看,丑。”说完,他吧唧嘴,“但他给我糖吃。”
待字条完全展开,豫怀稷渐渐变了脸色。
上面写了:子时华阴,公主墓北,望虔亲王独自前来,与宋姑娘小聚。
宋瑙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隐蔽山洞,洞外天已擦黑,辨不清时辰。
除却脖颈一块落枕般酸疼,其余地方衣衫齐整,手脚健全,没什么大的异样。随后她盘腿而坐,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捋清眼前这残酷的事实——她被人当街掳走了。
有人走进来,见到的便是她正襟危坐在泥地上,脊梁挺得笔直,想什么想得入神,只差结个手印就跟打坐没有两样。来人愣了愣神,跟他们此前预想的诸多情形完全不同,平和得过了头。
高个儿男人率先打破沉默:“宋姑娘既不哭又不闹,倒叫我们措手不及。”
宋瑙仰头小心地看过去,一前一后统共两个人,脸上都蒙了半截黑面纱。
她往后缩了缩:“正、正在酝酿,如果你们想看,我现在哭也是一样的。”
随着他们靠近,空中飘来一阵土腥气,又像腐朽的金器味道,显然不是善茬,尤其那矮个儿男人,额头长满麻子,一双三角眼恶狠狠的。
“不愧为准王妃,这说话做事果然不同凡响。”
山风刮过,宋瑙顿时蒙住:“准王妃?谁?我吗?”
她的反应叫两人心里一咯噔,麻脸男人脾气躁,他拔高音量喝问:“你不是宋沛行的闺女?”
他一露凶相,宋瑙吓得一激灵,迅速改盘腿为抱膝,大半张脸埋进膝头,只露出受惊小鹿似的眼睛。
“是我没错。”她小声叨叨,“我爹很疼我的,他穷是穷了些,但砸锅卖铁也会来赎我,只是年纪大,腿脚慢,你们别着急……”
“那就是了。”高个儿男人打断她,“坊间都在传,你是虔亲王未过门的夫人。”
一道白光在心头炸裂,宋瑙突然明白过来,猛地抬起头,呈呆滞状:“大哥,谣言你们也信?”
“不瞒宋姑娘,我们是冲王爷来的,你若是他心上人,咱们万事好商量。”高个儿男人冷冷地看她,“若不是,全当我们绑错人,到时就留你不得了。”
他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为求自保,宋瑙立即战战兢兢换了副态度:“那个,其实吧,我跟虔亲王算是有些交情。”她苦巴巴地强调,“还、还是可以留一留的。”
麻脸男人皱眉,跟高个儿男人交换眼神,正要说话,突然耳尖如蝶翅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