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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春深(出书版)+番外(80)

作者:温乃兮 阅读记录

豫怀稷揽过她的肩头,撑伞而行,淡淡问:“她能躲过这么多次紧密的追捕,怎的偏在皇上分出精力忙年关祭祀时被抓了?”

宋瑙略一思索:“是温萸的话起作用了。”眼光忽闪,定声道,“她急了。”

这本也是他们挑动的,但仍然低估了她,为拖他们落水,可以狗急跳墙到这一步。

豫怀稷踏出门廊,一脚踩在雪地上,留下极浅的痕迹。

“急能生乱,没什么不好的。”他口气冷然,“由她这么犄角旮旯里躲藏,倒不如把她诈出来。”

宋瑙愁眉锁眼:“可,两条都是死路,如何选?”

豫怀稷捏一捏她肩膀,示意她仔细看地,然后道:“既然她给的全是死胡同,左面上刀山,右面下火海。”他停一下,“那我何不干脆往前走,找个悬崖跳一跳?”

宋瑙张口结舌,一时僵在雪中。

天公在上,她又听见了什么离谱的胡话?

可下一秒,她隐约又理解了什么,咬住贝齿,没有吭声。

“世上活路难寻,可要死还不容易,百八十种找死的法子,我们为什么要按她的选?”

豫怀稷揩去她鼻头沾的雪,眸色深冷:“不妨甩掉她,我们赌把大的。”

言毕,他与宋瑙耳语片刻,宽大的纸伞罩住二人,话音湮没在暴雪中。

既然条条险路,与其去踩阿宿扎下的陷阱,他想去赌一条胜算大的。

半炷香后,他跨上玉兰白龙驹,独自穿过风雪,向黑夜中的皇宫奔去。

宫中的地牢灯火如豆,百来步见方的阴湿地下,墙壁洇出密布的水珠,潮气甚重。

豫怀谨身穿赤褐色龙纹便服,立在几排刑具前,指尖自一端缓缓掠向另一端。他没有立时选定,只是犯难似的回头:“朕极少亲自动手,对它们的用处不大熟悉,你可有什么喜好?”他顺手举起一件,“烙铁?”

见女子死盯着自己,没有说话,他便原地放下,又捡起一样:“还是小钝刀?”

他轻言慢语的,而火烛下的双眼阴气逼人,地牢密闭暗湿,他已在这里耗去近两个时辰。

而他的对面,是伤痕纵横的阿宿,地上躺着两截抽断的银鞭,她四肢由玄铁链条捆绑住,浑身似泡在血泊中。可她的一身硬骨并没被打散,在豫怀谨遣走施刑的侍卫,取掉她口中白布时,她猛地一口血水,糅杂着日久难消的恨,啐了他一身。

从这刻起,两个彼此对抗忌惮,却又未曾直面过的人,才是真正碰上了。

阿宿没去隐瞒自己的来历,她不停歇地咒骂,一些较浅的伤口凝成血痂,伤得较深的口子依旧在向外冒血,但她仿佛不知痛一样,提着气历数豫怀谨犯过的恶行。

可当豫怀谨问到她其余党羽的名字与行踪,她古怪地笑一笑,再也不发声了。

“你说得不错,朕不是什么好人,远嫁胞妹,气垮亲娘。”豫怀谨最终提起一柄铁刷子,眼底森冷,“要知道,在对付女人上,朕一样下得去手。”

“难怪你爹不亲娘不爱。”阿宿又吐掉口血水,讥笑道,“若非你三哥去到前线,常年不在帝都,今日哪还有你什么事?”她语气恶狠狠,额头的伤口裂开了,一滴血落进眼眶,她问,“你啊,你怎么不去死?”

豫怀谨顿住步子,他咳嗽几下,忽然笑起来:“皇兄的确样样拔尖,是先皇寄予厚望的皇子,江山交给他,必能成大昭百年盛世。”

阿宿一愣,透过眼仁中洇开的血珠,她看出去的豫怀谨模糊不清,但仍然可以察觉到,他在说起他皇兄时,如同是长在普通人家的两兄弟,流露出对兄长异常的信服与钦慕。

她尚未分辨出他是真情或假意,顺着浓烈的血气,空中飘来一句问话:“你与莫绮月打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吧?”豫怀谨突然问她,“她死的时候,你没考虑过跟她一起去吗?”

忽闻此名,阿宿的怒火轰地烧起来。

她咬牙:“不,我有非杀不可的人。”

“一样。”豫怀谨平静地接口,面上无风也无浪,“朕也有一定要保全的人。”

阿宿稍微反应一下,才听明白,他是在回答自己的后一个问题。

——你怎么不去死?

——朕也有一定要保全的人。

他有要保全的人,他还不能死。

半晌,阿宿眼光蔑视:“哦,就是你那违逆人伦的亲……”

她话没讲完,一道掌风刮过,生生将她的脸扇向一侧,烛芯上的火苗剧烈摇摆,她眼冒金星,面颊登时肿起三分。

“怎么不长记性,忘记莫氏是因何灭门的了吗?”

豫怀谨身形微晃,人已闪至,他踩在一摊黏腻的血上,嗓子似刚从冰水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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