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一夜听春雨(121)
“没什么,只是想起雪狮子好看罢了。”蔡婳道。
荀文绮说不出哪里不对,但就是本能地觉得不舒服,她穿着胡服马靴,手中拿着皮鞭,故意向前一步,问她:“你觉得这鞭子怎么样?”
“荀郡主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蔡婳只慢悠悠拖延时间,凌霜机灵得很,去哪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只要不让荀郡主进去马厩,正撞见凌霜,她出来时必然是会先观察的,就不担心遇见。
荀文绮脸上闪过一丝恶意,直接把鞭子一甩,脱手飞到了两丈开外的树丛上。
“我鞭子掉了,你去给我捡过来。”她指挥蔡婳道。
也许是今天被凌霜那番话给感染了的缘故,蔡婳竟然没有动。
这家伙,真是数一数二的乌鸦嘴,说不要遇到荀文绮,迎面就来荀文绮,说韩信,紧接着胯下之辱就来了。
蔡婳不动,周围的女孩子就忍不住了,尤其是玉珠碧珠两姐妹,冲锋在前。
一个说“你怎么还不动啊,你碰掉了郡主的鞭子,还不给郡主捡起来”,一个说“蔡婳,你还不动,我回去可要跟大伯母告状了,要是她知道你在外面对荀郡主无礼,又关你十天,错过花信宴可别怪我!”
可见娄老太君上次让她们告病缺席一场花信宴,对她们打击多大,连威胁人也不忘拿这个来威胁。
蔡婳还在沉默,估摸着凌霜也快出来了,给她看见这样,反而会冲出来主持公道,撞破了反而不好,不如自己去捡起来,谁知道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个成年的男子,已经有了岁数,三十后半段的样子,有风霜之色,英俊得很,气宇轩昂,看长相倒有几分眼熟,但未出嫁的女子,盯着男子看总是不合适的。
蔡婳看见他一身胡服都是锦缎,还是上好的麒麟锦,是御前重臣才穿的,这一批年轻人里,只有秦翊和贺云章穿过,连挂职赋闲的贺南祯都没穿过。
他穿暗红,倒也压得住,神色平易近人得很,顺手就把那马鞭捡起来了,走过来递给荀郡主。
荀郡主连忙行下礼去,后面跟着的女孩子们,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但看荀郡主行礼,也知道该行礼。
京中规矩大,荀郡主行的是见长辈的礼,一群花朵般的女子盈盈下拜,倒也好看。
“马鞭子掉了,自己捡也是一样的,何必劳动别人呢?”
他只带笑说了这一句,荀郡主的脸就通红了,她欺负人多了,但被长辈当面教训还是第一次,只能红着脸接过鞭子。
“姑父说得是。”
蔡婳这才知道他是谁。原来是赵修的父亲,听宣处的赵擎大人。
赵家两兄弟里,赵景的父亲是长房,正经侯爷,但京中侯爷也不少,能排得进娴月的“四王孙”里,有名而无权势是不行的,赵家的侯位其实不怎么珍贵,贺南祯的安远和秦翊的文远才是侯位里排名数一数二的,当初平定燕北,秦家是将军,贺家是军师,这才挣下子孙的赫赫家业。
就算贺南祯父亲早逝,自己也赋闲不当官,但随扈的侯爷里,他仍然只排在秦翊后面,秦贺两家,再有三代也败不完。
而剩下的两个王孙,都是家中权势正盛,贺云章不用说,捕雀处实际上的一把手,官家面前的红人。
赵家则是因为二房的赵擎官高位重,发妻亡故了,只有赵修一个独子。这也是为什么娴月把赵景赵修列为一个的原因。
因为连赵景排进来也是借的他家的势,看赵修行事花费,有时候比赵景奢侈多了。
只是娴月顾忌他不过是少年贪恋美貌,没有定性,再者年纪小,才能也看不出来,不然以他父亲的权势,张敬程只好望洋兴叹罢了。
也难怪荀文绮怕他,不只是因为他是荀文绮的姑父——他亡故的妻子,就是荀家嫡出的大小姐,如今荀家也是败落了,就连荀文绮父亲的官,都有点倚赖着他。
文郡主虽然位高,但旧日王侯和权势正盛的宠臣,谁都能分出高下来。
听闻他是能臣,本来是不袭爵的侯府子弟,但办事实在是厉害,从黄河决堤治水时脱颖而出,查盐又整肃了江南,官家倚重得很,如今京中赵夫人和云姨在夫人中的不和,恰恰是因为官场上他的户部,和贺云章的捕雀处,互相制衡,是官家手下的两大派系,也都是心腹中的心腹。
凌霜常说“男子境遇再差,也还有路走,就是在外面成就一番事业”,其实京中这么多子弟里,真正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他和贺云章了。
蔡婳虽然学的是老庄,但对外面的世界也不禁有些好奇,不然也不能和凌霜玩得那么好,随众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