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84)
秋容在屋外守着,见她过来,一脸担忧地对她挤了挤眼睛,似乎在问太子殿下为何这么晚过来。
沈若怜心里又是一声长叹,神情愈发丧气,对秋容小小地摇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他因何而来啊。
她慢慢走到门边,抬手想要推门,然而手刚放在门上的时候,她心里又生出了一丝退缩,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心虚、慌乱,还有一丝……紧张。
正当她犹豫着不敢进去的时候,晏温清润的声音似一缕凉风自里面传了出来,“既然来了,何不进来。”
沈若怜一个激灵,不敢再磨蹭,急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把门带上。”晏温似乎在低头看着什么,听她进来,头也不抬淡淡补充道。
沈若怜咽了咽口水,听话地转身将门阖上。
“过来坐。”
沈若怜点点头,“哦,哦。”
她视线在房中转了一圈,打算挑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过去坐,然而视线扫过晏温的时候,她猛地僵在了原地,面上血色一瞬间退了个干净,随即又刹那胀得通红。
她觉得自己现在气血上涌,眼前隐隐发黑,恨不得立刻晕死过去。
——晏温拿在手中,正在翻着看的,是她昨日夜里看过的那本春//宫//图。
沈若怜想死的心都有了,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现在他面前,不,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她欲哭无泪地站在原地绞着帕子,因为羞赧和困窘,眼眶不由又开始发红,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才好。
良久,晏温面容平静地放下手中的书,定定看向她,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
他的紫檀木手串被他放在手边的桌子上,晏温也不拿起来,就将手搭在那串佛珠上,慢条斯理地捻磨其中一颗珠子。
佛珠与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碰撞,发出极轻的响声,桌子上的灯火轻轻跳跃,在他身上切割出意味不明的阴影。
空气变得安静而窒闷。
沈若怜忽然觉得他的视线就像一支锋利的箭,直指她心脏的位置,而此刻那弦已随着沉默压抑的气氛绷到了极限。
她不由屏住呼吸,背着手,悄悄在裙子上蹭了蹭手心里的细汗,小小声地辩解了一句,“那本书、那本书是四皇兄送我的,我看的时候不知道、不知道是——”
男人的喉咙里溢出一丝闷笑,他忽然放松了坐姿,手肘撑在扶手上,好整以暇问她,“不知道是什么?嗯?”
沈若怜低着头又不敢说话了。
她这套说辞骗骗旁人或许可以,可骗晏温无异于天方夜谭,她的辩解在他眼里或许只会显得幼稚而可笑。
见她不说话,晏温又问,“嘉宁告诉皇兄,这本书,你看了多少?”
他拿起书,从头翻到尾,掀起眼帘盯着她,眼中已隐有冷戾,“还是,全看完了?”
沈若怜继续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鞋上,努力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鼻头一酸,窘得哭了起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她都已经说了让他不要再来找她,她想平平静静地过完纳采礼,可是他还是来了。
而且还是大晚上来,一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为什么她每次在他面前就这么不堪,这么卑微,就是因为她曾经喜欢他么?!
沈若怜心里又羞又难过,抽嗒着抹了抹泪,抬眼看他,破罐子破摔一般,朝他哭道:
“我是全看完了!那又怎么样?!”
她眼眶通红,眼底浮现巨大的悲伤和委屈,“我不都说过以后不希望与你有瓜葛了么?!更何况,更何况——”
沈若怜见晏温微微蹙起了眉,她忽然好难过,声音都有了几分颤抖:
“更何况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啊!驸马还是你亲自帮我选的!可旁人的母亲都会在出嫁前教一教女儿洞房之事,我什么都不懂!我好奇这些,我就偷偷看了看,你为什么还要来揭穿我?!”
沈若怜心里有气。
既然他都已经拒绝了她,而她也打算听从他的安排嫁给裴词安,他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她面前,管着她关心她,让她想放又不能彻底放下。
这样他便能来看她笑话了是吗?像今日这样!
沈若怜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抓起桌上放着的那本书,作势就要撕掉。
下一瞬,只听见晏温轻叹一声。
他轻轻攥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动作,温声开口,“心里怨孤,何必跟个话本子过不去。”
沈若怜扬起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看他,通红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好似不相信她都发了这么大一通的脾气,他还能耐心温柔地同自己说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