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68)
小顺子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他一阵错愕,下意识抬头,便看见殿下正面色沉冷地盯着手里的扳指看,唇角挂着一抹讽刺的笑意,“下棋?她会下个哪门子棋?”
小顺子从未见过太子这样的表情,魂都要吓飞了,他求助般看向李福安,下一刻却又听太子温声道:
“孤知道了,走吧。”
温润清朗的声音,同从前无异,好似他方才看到的那一眼是错觉一般。
这次晏温再未刻意放慢步子,脚步沉稳迅速地出了公主府的大门。
门外东宫的马车旁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形挺拔,仪态端正,女子亦是亭亭玉立,温婉大方。
见太子出来,两人迎了上去,孙婧初跟在哥哥孙淮书身后,蹲身对太子行了礼。
晏温视线在孙婧初身上顿了一下,而后看向孙淮书,清逸儒雅的面容上挂着一丝和煦的浅笑,温声道:
“屹之久等了吧,是孤昨夜未曾提前告知屹之孤要出宫一事。”
孙淮书此前是太子伴读,知道太子就是这般仁厚恭谦的性子,对于太子略显自责的话,他虽恭瑾,却也未见惶恐,只笑说:
“殿下何出此言,能为殿下效力,臣何来久等一说。”
说着,他侧了侧身,让出身后的孙婧初:“家妹昨夜收到殿下送来的字帖,心中感念殿下挂怀,今日想同我一道来当面对殿下道谢,臣便自作主张将她一道带来了,还望殿下勿怪。”
晏温淡然一笑,“屹之哪里话,说起来孤也有些时日未见孙小姐了。”
他看向孙婧初,眼角眉梢尽是温和,“孙小姐近来可好?”
“承殿下福泽,臣女一切安好。”
孙婧初今日穿了一身白色云丝长裙,头发精致地挽在脑后,发间简单插着一支白玉兰花簪子和一支银质蝴蝶流苏步摇。
她低头挽起鬓边碎发,步摇却几乎纹丝未动,显得仪态分外端庄。
晏温视线从她发间的流苏上扫过,垂了下眸,正要说话,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几人同时回头,就见沈若怜提着裙摆从门里跑出来,粉嫩嫩的一团像只欢快的小蝴蝶,裙袂飞扬,一对红玛瑙耳坠在耳垂下跳跃,衬得她十分俏丽生动。
晏温眼底一漾,下意识蜷了手指,视线落在她手中。
——那只提着裙摆的小手里还握着一只烟色荷包。
沈若怜脚步顿了一下,没想到孙婧初也在这。
且看她立在晏温面前眉眼含春的模样,似乎正同他浓情蜜意地说着什么,沈若怜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同她对上视线。
她轻哼一声别开眼,故意放慢了步子,理了理跑得微乱的头发,端着宫里嬷嬷教出来的仪态,款步走到晏温身前,先是唤了声“皇兄”,又转过去,仪态万千地同孙氏兄妹见礼,“孙公子,孙小姐。”
俨然一副皇家公主尊贵端雅的气度,但配上她这幅软糯娇俏的模样,便有些像急于模仿大人样子的小孩。
有些可爱。
晏温眼底不自觉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他又瞥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语气平稳地开口,“嘉宁可是寻孤有什么事?”
沈若怜抬眸看了孙淮书兄妹一眼,孙淮书立刻拱手道:
“臣见方才路边有卖桃酥的铺子,恰好母亲近日想吃这一口,臣和家妹先过去买些。”
太子微微颔首,“去吧。”
待到孙淮书和孙婧初离开后,晏温才重新看向她,长身玉立于马车旁,眼眸清润,静静等着。
沈若怜咬了咬唇,慢慢挪到他跟前,将手里的东西举起,摊开手心,“皇兄的东西。”
她见他眼底划过不解,出声提醒,“荷包。”
阳光下,她白皙的肌肤盈盈发着光,面容染上浅浅红潮,眼眸似含着春水般清波流盼,清风拂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清甜从她身上飘散开。
晏温神情淡了些,垂下眸,视线恰好落在自己腰间那只半旧的荷包上,语气平淡矜持道:
“司衣署已经给东宫送来了今年的荷包,嘉宁做的荷包,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他将需要的人四个字压得颇重,沈若怜知道他是想提醒自己,可他这次当真误会了她。
沈若怜歪了下脑袋,一双潋滟的大眼睛眨啊眨看向他,无辜道:
“不是啊,皇兄,这荷包是上次你为了断案,让我帮你比对绣迹的啊,喏——”
她将荷包在掌心翻了翻,“你看。”
晏温闻言神色一僵,仔细打量起她掌心的荷包,这才发现她手里是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只不过这两个荷包偏小,方才又是摞在一起的,所以他才看成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