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63)
“就抱一下下,皇兄别推开我。”
晏温举到一半的手顿住,他视线下移,只看到她颤抖的羽睫上布满晶莹的泪珠。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他轻叹一声,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落在她脑后,无声抚摸了几下。
“皇兄,我知道,我知道你心悦孙姐姐,我也知道你只把我当做妹妹。”
她顿了顿,眼泪流得更凶了,好似要将这一年多的委屈都流出来。
“我知道,有些事情本就强求不得……”
沈若怜没再说下去,只将头闷在他的怀里,小声啜泣。
他是她情窦初开便喜欢上的人,汹涌爱意夹杂着少女青春懵懂的纯真,构成了烙印在心底不可磨灭的印记。
晏温没说话,静静任她抱着。
她在他无声的沉默中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也落到了谷底。
然后她松开了他,后退一步,小声道:
“可在今夜,我是真的讲话说开了,皇兄——”
她抬头看他,泪水从发红的眼眶里一颗颗滚落,也带走了她眼底的灼热和眷恋,“我明日不想回毓秀宫了,我想搬到宫外的公主府去住。”
搬出去,若非宫中大事或者宫宴,便不会再同他见面了。
晏温没说话,只蹙眉看着她,眸色晦暗如水。
良久,他轻点了下头,“孤派人去准备。”
见他同意,沈若怜忽然含着泪笑了,细白漂亮的指尖紧紧捏着袖子,声音小小的:
“还有,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温柔和关心我了。”
晏温盯着她,“好。”
“孤定了下月二十三,让裴家进宫纳采。”
沈若怜似是早就料到,点点头,走到凉亭边,伸手看向天空。
“下雨了。”
晏温语气沉沉的,“嗯。”
沈若怜脸上一片冰凉。
她死死咬住下唇,面朝池塘静静站了会儿,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回头对晏温展颜一笑,露出颊边的小梨涡。
“皇兄,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在细雨中并肩走到正殿和馨和苑的岔路口,一路上都十分沉默。
到了路口,沈若怜站定,对晏温挤出一丝笑意,小姑娘眼底红红的,“我回去了。”
她等了片刻,见晏温没说话,转身便朝馨和苑的方向而去。
走了好久,身后的雨雾中传来一声低低的“嘉宁”。
沈若怜步子一顿,心跳不知怎的骤然加快,她故作平静地转过身去,笑意盈盈,“怎么啦?”
晏温似乎透过雨雾在看着她,漫长的沉默过后,他道:
“早点休息,孤明日下朝后送你出宫。”
他的声音同雨雾一样缥缈。
沈若怜笑着转身继续朝前走。
“知道啦,皇兄。”
-
东宫在初春的雨夜里显得异常空阒,黑沉沉的云层压在屋顶上方,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逐渐在檐下聚集成了雨帘。
正殿里没燃灯,冰凉的雨丝透过洞开的窗户飘进来,晏温静坐在正对窗户的太师椅中,视线凝在窗外,神色异常平静。
过了许久,他出声唤道:
“李福安,掌灯。”
话音未落,门已经被推开,李福安快步走进来,掏出火折子迅速点了灯。
房中一瞬间亮了起来,暖黄色的光似乎驱散了雨夜中的寒意。
“殿下。”
晏温将一封信交到李福安手中,“将此信放回书架的暗格中吧,再将暗格里那封黄色封皮的信取来。”
李福安接过,扫了一眼,发现是薛念前几日送过来,关于嘉宁公主父母下落的消息。
他应了声“是”,过去将信放好,又将另一封黄色封皮的信递给晏温。
晏温低头看了一眼,将信拆开,信中内容是关于禹州藩王暴动一事的。
前年末,朝廷开始施行“推恩令”,各地藩王便屡有异象,但都被他用雷霆手段平息了。
此次禹州暴动,陈王联络了锦州、蓟州、湖州三州势力,集结近十万兵马,可说是近两年最大的一次动乱。
近几年大燕在晏温的治理下井井有条,倒也不惧他区区十万兵马,但难就难在派谁去的问题上。
如今可用之将皆在边关,且若是同那十万兵马真打起来,百姓将会民不聊生,大燕国力也会受损,西戎如今仍然贼心不死,如此内乱算不得上上之策。
若能兵不血刃最好。
晏温沉默了片刻,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叫薛念送去孙首辅府上,给孙淮书。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