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177)
到了东宫门口, 晏温忽然顿住脚步, 沈若怜的心也随之一提。
停了几息,就听他忽然玩味地笑了起来,对李福安吩咐道:
“派卫一去公主府——”
沈若怜揪住他的衣领,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笑容偏执, “将公主的主殿烧了。”
“不要!”
沈若怜猛地抬头, 兜帽从头上掉了下去,她丝毫顾不上遮掩自己, 急着攀上他的手臂, “不要!你不能这样!”
公主府还在,即便他不放她去江南, 可她还有回去的可能,可若是公主府被烧了,从此“嘉宁公主”真的就从世上永远消失了!
而她必将会被他永永远远地囚禁在东宫!
沈若怜死死攥住他的手臂,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毫无一点儿血色,她打着颤,嘴唇哆嗦着,用近乎不稳的颤音,求他,“皇兄……太子哥哥……嘉宁求你,不要……”
“是嘉宁错了,嘉宁不该怀疑你,不该打你,不该不听你的话,求你不要……”
她的眼神哀伤而绝望,近乎恳求地紧紧盯着他,小心翼翼看着他的反应,满是卑微。
晏温心底蓦然一疼,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他俯下身子在她颊边轻轻印下一吻,“嘉宁,晚了,你选择相信裴词安那一刻,就已经晚了。”
他的语气平静到毫无波澜,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轻轻开口。
“李福安,还不快去。”
短短几个字,晏温眼睁睁看着姑娘眼中最后一点光亮慢慢变暗,直至彻底熄灭。
她看了他半晌,忽然扯了扯唇角,整个人的身子毫无支撑地靠在他身上,垂下眼帘再未发出半个字音。
白日风急忽起,树叶飒飒作响,夏日盎然,而她却像是沉寂在冬日再无生命的枯木,与这满眼生机的景象格格不入。
晏温手底下一紧,眸光沉静,继续抱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东宫。
沈若怜是这小半个月第一次出门,外面的和煦阳光和鸟语花香让她不想再回到那个囚笼。
她眼睁睁看着东宫主殿那扇洞开的门离自己越来越近,心底的绝望铺天盖地。
门里光线昏暗,她觉得那扇门,正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就这样一点一点将她的人生吞没。
她被他抱着进屋,余光突然扫到昨夜他扔在地上的那把匕首,那匕首恰巧被小顺子捡起来,就放在床边不远处的矮几上。
沈若怜死寂一般的眸子突然一亮,心底涌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在他将自己放到床边的瞬间,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忽然一把重重推开他,冲过去握住匕首,毫不犹豫朝着自己颈侧划去!
晏温刚站稳身子,匕首的寒光一闪而过,他看着她的动作,目眦欲裂,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几乎是同时间,他用尽全力奔向她,在匕首距离她颈间只有两指的时候,紧紧握住了匕首的利刃。
剧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在房间里,那把能够削断门锁的锋利匕首死死嵌进了晏温的掌心。
手心里皮肉被划开,狰狞地外翻着,黏腻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流进袖管中,他却毫无所觉一般,只死死盯着沈若怜,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渐渐变得猩红。
房中陷入死一般寂静,仿佛时空定格成了永恒,无声而漫长。
空气粘稠到令人窒息。
很久很久,晏温嗤笑了一声。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好几下,红着眼眶哑声问她,“这么想死,是因为裴词安,还是因为不愿待在孤的身边?”
沈若怜羽睫轻颤,微微拧着的眉间尽是苍白的凄哀。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像是飘在云端,轻飘飘的不真实。
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怎么了,许是太过绝望和恐惧,才会在看到匕首那一刻像是着了魔一般不顾一切想要自裁。
然而现下回过神来,心底只余一阵后怕。
晏温屏息紧紧盯着她,等了许久没等来她的一句话,他忽然自嘲般溢出一声轻笑,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晦涩难辨。
半晌,晏温颓然松手,沾满鲜血的匕首应声而落,砸在地上的一堆血渍中,血沫飞溅到沈若怜白色的裙摆上,触目惊心。
晏温嗓音哽塞,语气中沾了潮湿,“你宁可死也要离开,你觉得孤还会放手么?”
真的放开了,以她的决绝,怕是此生再不得见。
他哪怕是平静的说着话,可是看向沈若怜的眼里风暴却在不断流动。
他用那只没沾血的手死死钳住她,喉间含笑,压低嗓音,在她耳畔呼出热气,“你啊,怎么可能逃得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