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122)
也是李福安作为太子身边第一内侍,自是有些手眼通天的本事,这朝野之事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才能第一时间知道此事。
当时晏温就问他那谢家三小姐是不是同公主一个年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便让他去将人的资料找来。
只是他刚将资料造册打算呈给太子的时候,丝织节当日,殿下出去喝了一场酒,在雨夜中回来后,便告诉他,那资料不用准备了。
李福安没敢多问,忙将那册子收了起来。
如今,他再一回想这一桩桩一件件,再加之今日在酒楼殿下独自离席那么久,又遇到公主在酒楼,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心底自然是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但他作为太子内侍,自然面上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也知道该守口如瓶。
可公主明日便要进宫,准备纳采了,殿下……
李福安微微抬眼,朝马车里看了一眼,没敢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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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若怜在被裴词安抱出酒楼,坐上马车后,到底没忍住,悄悄掉了两滴泪。
待到裴词安同酒楼老板和下属交代完,上了马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眼眶泛红的样子。
裴词安动作一顿,沉默了下来,无声地坐在了她对面的位置上。
沈若怜身体里的酒意还未完全散去,情绪还有些不受自己理智的控制,她见裴词安这样,忍不住又想哭了。
她觉得心里好乱啊,又隐隐有些难过,不知道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呀。
她越想越难过,忍不住低着头,小小地啜泣起来。
半晌,她听见对面男人轻叹了一声,坐到她身旁来,小心翼翼扶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抬起来,细细擦去她眼角的泪痕。
沈若怜透过泪眼朦胧的眼眸,看到他眼底复杂的神色,她忽然觉得,他是不是知道了一切。
她张了张嘴,认命地想,要不就同他坦白了吧,趁着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她觉得他那么好,自己不该耽搁他。
然而她才刚张口准备说话,裴词安似有所感一般,轻声道:
“臣知道,公主是因为不喜欢孙小姐,而太子殿下又执意要娶她,才同殿下闹矛盾的。”
他看着她,眼里满是疼惜和不忍,“公主此刻难过,定也是因为自己的兄长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缘故吧。”
沈若怜眼底的情绪晃动,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就听他继续说:
“公主喝了酒,情绪不能自已,所以激动了些,没关系,回去好好睡一觉,待到明日,公主先回宫,等过两日,臣就与父母进宫去求亲了。”
沈若怜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
她觉得裴词安好好啊,他真的好好啊,她的那些话忽然就不知该如何说出口了。
她看着他,嘴唇轻轻抿起,噙着眼泪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马车在公主府门口停住,沈若怜身上已恢复了些力气,她扶着裴词安下了马车,“我自己走吧。”
“好。”
两人在马车边面对面站定,裴词安看着她,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去吧,秋容出来接你我就放心了,披风你先披着,回去了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沈若怜看着裴词安,他的温柔就和今夜的月光一样。
她想了想,“要不……你送我进去吧。”
裴词安笑看着她,没问为什么。
“好。”
两人一道朝公主府内走去,裴词安接过秋容手里的灯,将沈若怜护在避风的一侧。
月色柔和,府里花草树木都变得静谧而温柔。
沈若怜看了看身侧的男人,还是决定同他开口,“词安,我……”
裴词安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沈若怜抿了抿唇,低头看着脚底下的路,小声同他说:
“过两日我们就要走六礼了,可……可你知道吧,我其实……我其实只把你当做朋友,就和小薇薇一样,我不想瞒你,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她越说脚步越慢,直到最后,沈若怜干脆停了下来,转身面对着他,“我想说的是,你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其实你值得更好的姑娘,至少——”
顿了顿,她的神色有些黯然,“至少也该是个爱你的姑娘,她会在你的内宅给你相夫教子,跟你举案齐眉,你也不用因为尚了公主而影响仕途。”
沈若怜越说心里越难过,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一句话说完,她彻底将头埋在胸前,脚尖蹭着地面,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她料定裴词安此刻脸色定然不好,不然她怎么说完以后他就不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