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母后(54)
陈久奎宛若一条死鱼,挣扎多下无果,最后气喘吁吁地歪在拷台上。
沈京辞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太傅看起来精神好多了,接下来好生回答我的问题。”
“当年华家满门抄斩一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沈京辞声音带了些寒凉之意。
陈久奎本还如临大敌,闻言顿时松懈了身子,靠在台上笑看着他,没有了半分畏惧:“江太后派来的?”
牢门吱呀一声响,陈久奎脸上的笑意正浓:“小子,今日你就算是打死老夫,也别想听老夫说出半个字。”
沈京辞朝着来人颔首:“娘娘。”
江微澜着一身玄色宫袍,披了兔绒大氅,坠着琉璃珠的袍角软软坠地,大朵大朵的牡丹被银线勾出精细的轮廓,端的是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见着来人,陈久奎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不见。
江微澜不理会他,道:“若浮,陈太傅一生为国操劳,怎么也要上些干净的刑法,免得一身血腥味惹人生厌。”
若浮上前将几张黄桑纸取出,应道:“那便为陈大人上个贴加官吧,这可是太后娘娘的恩赏,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
贴加官的确干净,却也能使得他窒息而死。
常也是将黄桑纸盖在囚犯脸上,在其上喷一口酒,薄薄的黄桑纸便严丝合缝的贴在了脸上,寻常贴上七八张黄桑纸,囚犯也就一命呜呼了。
但瞧着娘娘今日并不打算让他死的这么简单。
“一加官。”若浮不顾他死命挣扎,复又掀起一张薄纸。
江微澜看着面前沾染上血腥气的沈京辞,沈京辞脸上那张兽脸银面.具极为骇人。
他领着文臣的俸禄,前来为她干着督笔的事,也是在为难他了。
“三加官。”
江微澜从身后鸳禾手中接过一件大氅,递到沈京辞的手中:“外面雪大,你穿的单薄,莫要着凉。”
这件大氅是去年她吩咐尚衣局为凌锦御做的。
大氅是用东海进宫的貂皮制成,奈何他还未试上一试,这件大氅便在紫云殿待足了一年。
在她看来,沈京辞身量比凌锦御高上许多,这件大氅勉强是能为他御寒的。
沈京辞没有推辞,出手接过这件油光水滑的毛氅:“多谢娘娘体恤。”
那只温热的手却不知有意无意的,温热光滑的指腹轻触到她微凉的手背,惹得她心中难得的有些异样之感。
江微澜顿了一会开口道:“哀家记得,你过几日要招待当年涉及华家灭门一案的众人?”
沈京辞道:“正是,娘娘可有要事吩咐?”
江微澜若有所思的道:“哀家是想着,过几日为诸位爱卿们添上一道菜……”
*
朝中政事总也是要紧的,沈京辞因着她日日传唤的紧,如今也憩在了慈宁宫偏殿。
偏殿内还是前些年的摆设,慈宁宫未曾大变过,只是内室的佛像后多了一个小小的牌位。
沈京辞迟疑了一会,伸手将那个牌位拿起,细细的端详着。
这枚牌位显然被人精细的打磨过,面上也是十分光滑,相比江微澜也是时常拿起。
吾儿凌锦御之位。
沈京辞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原来前些年,她一直拿他当儿子看待吗,也不知她再想起时心中会不会不适,毕竟他只是比她小三岁的“儿子”。
人人都说江微澜冷心冷血,凌锦御死后的这些天她从未掉过一滴泪,却还满心朝政的伏在桌案前。
只有沈京辞知晓,母后夜里也会看着她的那枚狼牙坠发怔,也时常凭窗而望。
母后一定是在想他的,心中从未将他放下过。
他这般想着,不由地看向了窗外。
窗外一片银花珠树,凌空洋洋洒洒的雪交织成一片银白的幕帘,唯有一旁的小株腊梅怔凌雪而开。
沈京辞推开了那扇门,站在檐下望着息了烛火,正是一片昏暗的慈宁宫。
他穿的单薄,仅一身冬日的雪白中衣,冷风夹杂着雪花朝他扑来,沈京辞抖都未曾抖,缓步朝正殿走去。
已是后半夜,天愈发的凉了起来。
沈京辞闭上了殿门,转身就见窗下的桌案前倚着,正是沐浴着月光独自饮酒的江微澜。
她今夜同样着了一袭中衣,但因着后半夜寒凉,便在肩头披了一件兔毛大氅。
如瀑的青丝半挽在脑后,却有一缕不听话的滑进了衣襟里,像个方下凡却勾人不自知的谪仙。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便被沈京辞扼杀在脑中。
江微澜自他进殿门便一直看着他,那张清冷疏离的脸上是淡然,像是早就知晓他会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