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94)
“殿下,您没事吧?”阿土亦犯恶心,捂着嘴关切。
卞如玉摆摆手,暂时还不敢望车外:“阿土,你现下带了多少银两?”
“属下点点。”阿土清点怀中和袖袋里的票子,碎银,“殿下恕罪,今日出来没带多少,只九百多两。”
“沿街都散出去。”
一辆马车围坊绕圈,逢人便停,大方舍银,因是荒凉冷清大地上唯一一辆马车,所以格外突兀,尤其那匹毛色纯粹光亮的白马,仿若神马天降。
乌云滚滚,草灰被风卷起,卞如玉望着地上不住朝他磕头的百姓,却没有丝毫的欢愉。
他心里突然印出四字。
他自小受诸位当世大儒教诲,强学博览,以通古今,这四字他三岁就会书写,却到现在,一十九岁,才真正亲见和体会——满目疮痍。
头顶的乌云卷如怒涛。
但雨终究没下下来。
阴湿,灰蒙,甚至冷得不像夏天。
卞如玉回府时,寝殿外的池塘里,三五婢女正划舟采莲蓬。卞如玉见舟中有魏婉,还有小金,不禁嚅唇。
下一刹合住,不打算问。小金却瞅见卞如玉,在船上挥手:“殿下,吃莲蓬吗?”
卞如玉未启唇,阿土先笑问:“你们在摘莲蓬?”
声音隔空回荡,小金招呼婢女们:“快快,划过去。”
舟至塘边,近到卞如玉眼前,小金叽喳:“本来最开始是阿玉她们几个趁没下雨摘莲蓬,我拉魏姑娘出来看热闹,魏姑娘却是个闲不住的,也上舟来帮忙!”
卞如玉心道,她不是闲不住,是不想坐享其成。别人劳作,却让她看热闹,她会如坐针毡。
卞如玉抬起之前刻意垂下的眼帘,看向魏婉,目光一落到她脸上就定住不动。
魏婉也在看卞如玉,但没想那么多。昨日卞如玉给的那块帕子已经洗干净了,但赶上雨,还未晾干。
只能明天再还了,正好明天也有事求他。
魏婉在舟上朝卞如玉徐徐一拜:“殿下。”
“嗯。”卞如玉眨眼,淡淡应了一声。两人隔空打了个招呼。
荷茎交错,片片若伞的荷叶中,还剩最后一朵出头荷花,白瓣粉尖,通透得像透了光。扁舟一圈,泛着浅浅涟漪。
卞如玉挥挥手,让阿土推自己回寝殿。
“恭送殿下。”舟上婢女齐齐垂首,手搭腰间,一动不动。在卞如玉走远前,不敢划船。
卞如玉也不敢回头。
他忍了很久,忍到快进寝殿,忍到她们应该调转舟头了,才飞速回望。魏婉今日真好看,白衫白裙,唯用一根碧簪松挽发髻,分肖一尾到肩前。
卞如玉曾经幻想过她戴栀子花的样子,形形色色,现在却笃定都是错的。她戴上栀子花后,一定是现在,眼前这个样子——在幽暗的荷塘中散发清雅的光。
像妖,像山鬼,却又端庄神圣,凛不可犯。
卞如玉不觉张启双唇,回头收回视线,唇却久久没有合上。
回到寝殿后,他简单扒了几口,就坐在轮椅上,纹丝不动。阿土起先以为殿下睡着了,歪头去瞟,殿下却又是睁着眼的。
半个时辰。
一个时辰。
阿土琢磨:殿下是不是被德善坊的惨景影响了情绪?
刚好柜子上放着还没来得及还回去的洞箫,阿土顺手拿起:“殿下,可要吹箫?”
吹一曲心情就好了。
卞如玉轻快抬手,示意阿土噤声,不必。
阿土合唇。
夜渐深。
始终若石雕的卞如玉终于转动脑袋,朝阿土开口:“去打听打听,偏殿里面在做什么?”
阿土:?
卞如玉呢喃:“怎么没声了。”
阿土恍然大悟,殿下原来一直在偷听偏殿的动静。
不对,怎么能用“偷”字呢?
殿下要是想,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去偏殿看呀!
阿土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遵命跑了一趟,回来禀报:“魏姑娘睡了。”
轰——
轻雷一声,细雨不打招呼便落下。
飒飒东风,潇潇一夜。
卞如玉搭着扶手静听,很吵,但他却无力勒令雨停。
天不听他的。
翌日一早,卞如玉刚用完早膳,魏婉就来殿外求见。
她应该是掐准了时间来的,卞如玉眼睫微动:“让她进来吧。”
魏婉近前屈膝:“参见殿下。”
她等他允平身,然后归还绢帕。
卞如玉却轻轻问道:“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被雨吵到?”
他眼窝深陷,神情憔悴,今日不是画的。
魏婉未抬头,只翘嘴角:“多谢殿下关心,奴婢睡得挺好,这点雨根本算不上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