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72)
铁匠铺里一眼望去全是赤膊汉子,叮叮哐哐淬着熔炉的铁水,飞出片片火星。魏婉从铺前经过, 骤觉热了许多,快步远离。
“让开, 让开——”本来只能走两辆车的道上硬挤进来第三辆, 车夫在前室上站起, 用不熟练的汉话叫囔:“让开, 马受惊了!踩到概不负责!”
魏婉瞅见路中央仍有一位衣衫褴褛的老者,不仅不避,还徐徐弯腰手伸向地面。不只魏婉一人眼尖,但只有她出手,拽起老者胳膊,拉至路边。
马车呼啸擦身,车夫回望老者和魏婉, 对着马甩了一鞭子:“不长眼的老东西!”
老者恍若未闻,直勾勾仍只紧盯道路中央, 原先他弯腰的地方,呢喃道:“包子可惜了。”
魏婉望过去,那地上的确有只包子,面皮和肉皆被碾得粉碎,融于污水,捡都捡不起来,她亦堵得心慌。
“咕——”老者肚子尖尖嘀咕一声。
他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揉肚子,同魏婉笑说:“今日还一口没吃,把它饿着了。”
魏婉面对面打量老者,满头银丝用一根木簪束住,枯而不乱,衣衫破而不脏,脸手皆又干又皱,树皮一般,笑时颧骨突起,嘴里牙口却还很好,眼神也清明。
“咕——咕——”
老者的肚子又叫两声,魏婉想了想,道:“老人家,我请您吃一顿吧。”
她虽好心,但怕露富劫财,没选酒楼,只将老者领去东市最便宜的馄饨摊。
正好离灶最远的那桌客人食完,魏婉疾步占座,将空碗叠摞一角,边落座边喊:“小二,下两碗馄饨。”
小二过来擦桌捡碗同时收钱,带来热腾腾的氤氲气。朦胧中,魏婉边付账边诚恳道:“老人家,我自己也没多少钱,请这个您别见谅。”
“怎么会,老夫感谢姑娘还来不及。”老者笑问,“姑娘是做什么的?”
魏婉半真半假:“弹琵琶的。”
她没反问老者。他看似流民,但牙口不像,若故意隐藏身份,问了也不会说,何必多问。
老者闻言定了一霎,而后点头含笑:“那姑娘手巧。”
此时馄饨上桌,满满两碗,薄皮里鼓囊囊透着肉,一道道梗好似人鼓起的青筋。魏婉和老者皆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各自开吃。
老者应是真饿,馄饨捞完,还捧起来呼呼喝汤,转眼只剩葱花粘底。他注视魏婉,自报家门:“老夫是个道士。”
魏婉上下扫老者,他身上穿的可不是道袍。但他也不像疯子,要是癫疯,魏婉早避开了,不会请吃馄饨。
老者盯目光灼灼,朗朗自若:“这市井就是老夫的道观。”
魏婉沉默须臾,翘起嘴角,指着街对面三男子并排卖膏药的摊位:“看来那边是三清殿。”左手边刚好有牵牛老农过档口,又往左一指:“那边是老律堂。”
最后指了指她和老者所处的馄饨摊:“这边是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老者哈哈大笑。
他见魏婉也吃完,便稍稍站起,朝魏婉倾身,在她耳边低语:“有人一直在跟踪姑娘。”
魏婉一点也不诧异,十有八.九是卞如玉指派。
魏婉尽量不嚅唇,只喉咙震颤:“老人家能告诉我他在哪吗?”
“就在三清殿上面,西南角,申位。”
魏婉余光仰望老者所说方向,那里耸立着一座四层高的云来酒楼。
老者在她耳畔噙笑:“我帮你甩开他。”
说着竟揽住魏婉腰肢,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她飞起。条凳仰倒,魏婉心头一紧,还好刚才付了钱,不然就成赖账霸王。
老者上墙如上台阶般轻松,接着在瓦片上飞走,从一屋跃至另一屋,似水漂石子,又若湖面蜻蜓。
老者笑问:“姑娘想去哪里?”
魏婉暂时分不清这人敌友善恶,权衡片刻,方才回道:“德善坊。”
老者闻言,眉毛撩了一下,而后笑着应允。
旋即改道德善坊,离得近了,便能瞧见那些密密麻麻,不足人高,紧挨着一起的平房茅屋。
魏婉顿时生起一股亲切感。
她身处高处俯瞰,屋顶的芦苇皆是灾后新铺,甚是陌生,但屋子的方位都没改变,淌着阴沟水的交错道路,仍是她熟悉黑褐迷宫。
老者带魏婉跃下,落地,他的衣裳迅速融入人群,反而是魏婉显得突兀——但是没关系,老者一松手,她就像泥鳅一样钻进德善坊的暗巷密道,瞬间溜不见了。
老者楞了一下,而后大笑,不追魏婉,反而负手离去。
他刚一跃上屋顶,就被阿火伸臂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