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权贵送人后我封心(140)
上面喋喋细数圣人十大罪状,用朱砂标红,犹如血书,但游在云却维护了母后,说她“迫不得已”。
一切归咎圣人。
卞如玉轻放战报,胳膊垂落,沉得再也抬不起来。
其实无论淮西人还是京师人,躺在那千里黄土上的都是枯骨,饰回增美的《桃花媒》里李郎能回家,戏外却有多人春闺梦里人再不回还。
“父皇母后多年养育,他们是怎么样的品性,我最清楚!”
昨日言之凿凿,如黄钟大吕在卞如玉脑中撞响,他颓然垂首,沉下心去想:清贫入世,念民疾苦,戒贵侈、禁奢靡,这些事可有一样父皇母后曾规劝过?呵斥过?
没有的。
如果有,就不会养出奢费荒诞的丽阳,也不会养出从前那个乖张的卞如玉。
父皇其实不是他想象的那个父皇,母后也不如母后。
卞如玉紧紧攥着轮椅,指掐进扶手木里,孝义挣扎,他没法苛责自己的父母,却又觉罪孽深重,不仁不义,愧对天下苍生。
他的出生其实就是个错误。
一行清泪自卞如玉左侧眼角滑落。
蜡烛燃至于最后,灯芯在烛泪里挣扎,火苗左倒右摆了两下,彻底熄灭。
殿内再无半点光亮。
暗无天日。
卞如玉想点灯却没任何力气,仿佛有一只无形大手将他死死摁在轮椅上,瘫靠着,不能动弹。
这无形手还拽着他一块往黑暗里沉,越陷越深,寂静幽黑。
嘎吱——
殿门被人推开,卞如玉缓缓睁眼,朦胧中,一道清雅月光穿过门缝,投照进来。魏婉一袭青衫,端着一盏烛台,徐徐朝他走近。她手里的烛台竟比月光还亮,映得她脸格外的白,身影周遭都散发一圈茸光,神女一般。
他不由自主朝她倾身,惊觉自己能动了,愈发笃定她就是神女。魏婉却蹙了下眉,没想到殿内这么黑。
她转半个身子要去旁边点灯,卞如玉却以为她要离去,倾身伸臂去抓魏婉,完全忘记距离。
太急太慌,卞如玉从轮椅跌下,搀倒在地,魏婉见状折返来扶,刚伸出右手,卞如玉就猛地抓住。
扣得太紧,魏婉有些疼,楞了楞,卞如玉却以为她不悦,戚戚松手,改扯住她的袖角,颤声道:“别离开我——”
魏婉更楞了,举高烛灯打量卞如玉,他披头散发遮掩了大半面颊,里衣敞漏大半胸口,白肤薄红,一双露出的丹凤眼亦泛着红丝,水光溢动。
他坐在地上,仰望着她,眼巴巴就像濒死的人抓紧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低低恳求:“婉婉,别离开我。”
魏婉右手扣上卞如玉胳膊,要将他扶回轮椅,卞如玉却一动不动,依旧死死拽着魏婉袖角,等她答案。
魏婉微有些疑惑和怔忪,右腕微晃,烛灯再往周遭照些,瞥见扶手上的划痕,隐隐有些懂了。她目光重落回卞如玉身上,上下打量,卞如玉眼珠始终追随魏婉视线,及至胸口,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没注意,衣衫薄露,是不是又遭魏婉嫌弃了?
他平时都会留意的,但此刻实在无心,谈论这些。如玉空着的那只手抬起捂住领口,另一只手仍攥着魏婉袖子不松不放。
第53章 圩三
“起来说话吧。”魏婉叹道, “我不离开你。”
至少三年内不会离开。
卞如玉这才任魏婉搀扶起身,两指却仍捏着她的袖角。
魏婉将他扶上轮椅后,旋即瞧见桌上旧卷, 卞如玉脸色苍白, 神魂未定,却仍同她讲实话, 交待:“司马说的……应该是真的。”
魏婉疑惑彻底解开,心中又叹了口气。
可她是淮西人。
她侧着脑袋没看卞如玉,说起这趟来的目的:“那回在库房里看见的公鸡戒指,真的是往日时兴的十二生肖套戒吗?”
“不是的,那是淮西游氏的图腾昴日星君。”卞如玉像重回主人怀抱的小狗,怕被遗弃,句句讲真话, “游氏族喜欢在宗祠族堂,剑鞘马鞍, 乃至前胸后背上刺绘星君, 但昴日星官扳指只有一族之长有资格佩戴。库房里的那只, 应该是母后从淮西带回来的游在云遗物。”
魏婉抿唇不动, 眼睛一眨不眨。
她自己不察,卞如玉却发现她眉头锁得厉害,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是哪一样淮西旧事又惹她生气了?
“那枚扳指还在吗?”魏婉问道。
“在,在,”卞如玉倾身,“我拿给你。”
他差点又从轮椅上跌下去,魏婉扶住, 见他所向是矮柜方向,便问:“在柜子里?”